項楚雄出了江月明所在的帳篷,轉身複命,呼屠吾斯見項楚雄回來道:“如何。”項楚雄道:“三弟秉性倔強,望大單於再寬限我幾日,定能讓三弟留下。”呼屠吾斯道:“好吧!”趙佗羽道:“大單於,我看江月明根本無心留下,終不會為大單於驅使,此人胸懷韜略,非比尋常,若被稽侯狦救去,後患無窮,易早除之。”項楚雄大怒道:“一派胡言,難道你想陷大單於不義,三弟怎能和你這樣反複無常之人相比。”趙佗羽怒道:“你……”呼屠吾斯道:“楚王兄說的對,隻要我誠心待他不怕江公子不歸順我大匈奴。”趙佗羽道:“那將江公子安置在什麼地方?”呼屠吾斯想了想道:“就將江公子安置在大雪山,穿雲峰上。”頓了頓喝道:“故夕王。”一會從帳外進來一個一匈奴大漢,麵色消瘦,神色蒼老到了近前跪拜道:“切莫提拜見大單於。”呼屠吾斯道:“起來吧!”那切莫提起來道:“不知大單於有何吩咐?”呼屠吾斯道:“故夕王,江公子乃是我請來的貴客,現在由你帶他到大雪山穿雲峰安頓,一定要好生侍候,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我。”切莫提道:“是。”下了去。
故夕王備了馬車,然後到了江月明帳裏,上前施禮道:“江公子,大單於吩咐,讓您去大雪山穿雲峰去住。”江月明道:“江某已為階下囚,悉聽尊便。”江月明出了帳上來馬車,使出王庭,一路向奔馳,江月明挑開轎簾,已是已是星光點點,北風呼呼的吹,打在臉上辣辣的生痛。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座大山腳下,一座山峰聳立,巍峨高大,直插天際。眾人棄了馬,用肩輿抬著江月明,徒步上山。又走了一會,直累得眾人呼呼直喘粗氣。切莫提道:“前麵不遠就到了。”再走了一會見前麵一個山洞,眾人放下肩輿,故夕王扶江月明下來,進了洞。裏麵生著羊油燈,鋪著柔軟的毯子,各種器具應有盡有。還有幾個匈奴女奴,故夕王切莫提道:“你們一定要侍候好江公子。”幾個人道:“是。”切莫提轉過頭對江月明道:“江公子切歇著,有什麽是盡管吩咐。切莫提告辭。”江月明道:“有勞了。”切莫提出了洞去,回了王庭。洞外有十幾個匈奴武士把守,江月明見在此時索然無味道:“有酒嗎?”一個女仆上前道:“有。我這就給公子去取。”片刻將酒取來給江月明倒上。江月明道:“將酒放下,你們下去吧!”幾個仆人應聲退下。
江月明心裏苦悶,徑自自斟自飲起來,不多時已醉意已濃隨口吟道:“人生幾何,何以形悅。惆悵幾折,誰人以解。”說完心裏不免惆悵頓生心裏道:“我被關在此地,與王姑娘相會之事,已然是渺渺無期了,我死不足惜,可是怎對得起王姑娘的一番情意,她一定在恨自己,是一個負心郎,總有千言萬語,卻與何人說。”江月明就在這穿雲峰上終日與酒為伴,有時出來看著南麵哀聲長歎,看著外麵風花雪月,感時傷逝。
這一日江月明喝完酒,出了洞,天色已黑,見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遠處山尖上的殘雪依舊零星點點,又想起王嬙心底一陣悲涼酸楚湧了上來卻聽江月明吟道:“皎潔明月,皚皚白雪。冷冷胡風,猶如刀割,關山千裏,南北相隔。香囊仍在,此情難絕。佳人何處,私語難說。雙鬢淚流,他鄉異客。”吟罷蒼然涕下心道:“世事難料。”江月明望了望南方道:“異域他鄉,終非吾土。”
一日江月明出了山洞,站在洞口出向南眺望,忽見遠處駛過來幾匹馬,到了山腳下,下了馬奔山上而來。一會幾個人到了近前,江月明見是項楚雄。項楚雄上前道:“三弟,在這裏住的可好。”江月明淡淡道:“你怎麽會來這裏。”項楚雄道:“久未見兄弟了,過來看看你,知兄弟無恙,我便放心了。”說著從身後匈奴武士手裏拿過酒道:“走陪二哥吃幾杯。”二人進了洞裏。二人坐下江月明道:“你若要勸我歸附匈奴,就不要浪費口舌了。”項楚雄道:“三弟乃是仁義之人,必流芳百世,我卻是要受世人唾罵了。”江月明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二哥若真心改過,就不要做呼屠吾斯的鷹犬。”項楚雄搖了搖頭道:“兄弟可知西楚霸王項羽。”江月明道:“知道便如何,難道你是……?”項楚雄道:“不錯,我就是大楚皇帝的後人,劉邦以奸詐之計,奪我江山,我們項家世世代代都為了光複大楚前仆後繼。我身為項家後人,如何能忘記祖輩遺願。”江月明道:“你為了一己之私,就背叛民族,你不覺得羞恥嗎?”項楚雄道:“就算我不做匈奴人的楚王,那我又能如何?”江月明一時語塞。二人皆自默默不語,連飲了數杯。項楚雄道:“二哥還有要事,不便久留,先行告辭,三弟保重。”江月明道:“二哥慢走。”送項楚雄出了來,看著項楚雄遠去,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項楚雄的問題。
此時天邊一抹夕陽,映著整個山穀,已然積雪融化了的山脈,露出了黑黑的山脊。江月明低頭嗅了嗅掛在腰間的香囊又勾起一陣思緒,深深望著遠處的群山入了神,一陣寒風吹來,江月明打了一個冷戰。心裏陣陣淒涼心道:“王姑娘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過得好不好,自己和她相隔萬裏,她一定會以為自己有了新歡,是一個負心人。”歎了一口氣,隨口吟道:“北風起兮驚胡馬,異域飄雪兮惡惡。相思苦兮隔千裏,鴻雁難傳兮音信絕。閑來兮無味愁,心中事兮千千結。唯有斷腸淚訴與青山說,人生幾何。”悵然哀歎,回了洞去。
算人間天上應盡,為君不辭斷腸苦。
第十九章一段相思曲何人解新愁人消瘦
年年歲歲送春雨,歲歲年年看花開。江月明被呼屠吾斯關在穿雲峰已經三載,期間呼屠吾斯派人多次遊說,卻都被江月明逐了出去,但是呼屠吾斯始終對江月明滿含敬佩,又有項楚雄的情由,終是不忍心少了他。江月明無聊時,終日以酒相伴。
這時的漠北雖然初暖乍寒,可是江南大地已是繁春將幕。在秭歸香溪水畔,見一個身穿藕色紗衫的女郎,身段苗條,烏發垂肩,一雙明眸,清澈如水,香肌勝雪。見她望著一條溪水,癡癡發呆,一臉的愁思暗藏眉梢。
正這時從一旁林子裏走出一個丫鬟喊道:“小姐,你在幹什麼?”那女郎想的入了神,竟然沒聽見。那丫鬟一身紫衫,麵容清純可愛,到了那女郎身邊,身上在女郎的頭上,輕輕一拍。那女郎頓時被嚇了一跳,轉身見是自己的丫鬟嬌怒道:“靈兒,怎麼是你?”靈兒的丫鬟咯咯一笑道:“小姐想什麼呢?這麽入神。”女郎臉一下紅了,滿臉嬌羞道:“你再胡說,看我不打你。”靈兒道:“我知道了,小姐一定是在想她的情郎江公子。”女郎羞得更加厲害怒道:“看我不打你。”揮手去打靈兒。靈兒咯咯笑著,急忙躲開,跑了去,女郎在後麵追逐。這個女郎就是王嬙,追逐了一會二人跑累了,在一片草地上坐下。靈兒累得氣喘籲籲道:“不敢說了,不敢說了。”王嬙道:“江公子走了有三年多了,為何還不回來?”靈兒道:“我看江公子肯定是另有新歡,把小姐忘得一幹二淨了。”王嬙一笑道:“不會的,江公子乃是有情有義的君子,他一定會回來的。”靈兒道:“好了,我可不敢再說你那江公子的不是了,否則又要挨你一頓打了。”
二人在水邊玩了一會兒,靈兒道:“小姐你看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王嬙點點頭道:“好吧!”二人手拉著手,穿過一片竹林,到了王家。二人推門進了院子,一進門就是撲麵而來的花香,滿院的桃花和垂柳,正是柳映桃紅,桃襯柳翠。二人穿過院子,王嬙徑自回了自己的廂房。廂房裏布置的清秀淡雅,帶著濃濃的書香氣息。靠床邊一個案幾,上麵放著幾卷竹簡。王嬙屈膝坐下道:“靈兒,給我沏杯茶。”靈兒道:“是。”下去泡茶。王嬙胳膊肘拄在案幾上,雙手拖著香腮,心裏思想道:“江郎為何還不回來,難道真的如靈兒說的他有了新歡,早已將自己忘得幹幹淨淨,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不會辜負自己的。可是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心中如潮水般起伏不定。
一日王嬙,在水塘中央的亭子裏,剛剛用江月明贈送給自己的琴彈奏完一曲《有所思》,心中陣陣淒涼,不由幽幽一聲長歎。心裏道:“此物猶在,郎未歸,縱使愁斷愁腸,訴於何人知。”一會見王嬙錚一聲,又撥動琴弦吟唱道:“東風一夜雨,花落桃葉碧。春色依然盡,道是怕別離。長路千萬裏,渺渺無絕期,憂傷以終日,寂寞心淒迷。”心裏又道:“也不知江郎是否也像我這樣牽腸掛肚。”
這一日王嬙和父母正在客廳歇著,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大嚷道:“襄之兄,我來為你報喜了。”王嬙急忙退到裏麵。王襄之急忙起身相迎,一個身穿紫色禪衣的中年漢子進了院子。這人徑自進了客廳上前作揖笑道:“襄之兄,恭喜,恭喜。”王襄之陪笑道:“讓縣令大人見笑了,不知老朽有何喜事,勞煩大人親自前來,願聞其詳。”那縣令笑道:“王襄之接旨。”王襄之大驚,見縣令果然手裏拿著一道聖旨,急忙跪下接旨。這縣令朗聲道:“王襄之接旨。”那縣令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皇帝新登大寶,選天下良家子弟以充掖庭宮,欽賜。”王襄之高呼道:“草民接旨。”縣令笑道:“襄之兄的寶貝女兒秀外慧中,禮儀端莊,又是我們秭歸遠近聞名的美人,今有幸能進皇宮侍候皇帝,實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也是我們秭歸的榮耀,襄之兄恭喜,恭喜。”王襄之不由大驚道:“這……這。”那縣令道:“你家女兒能進宮侍候聖上,何等榮耀,何故如此囉嗦。”王襄之道:“我女兒已經早已私定終身,如何能進宮侍奉皇上。”那縣令大怒道:“本大人早已呈報上去,明日朝廷的人就要來領人了,難道你想抗旨不成?”王襄之急道:“草民不敢。”那縣令喝道:“那今日就道個別,明日就隨朝廷的人一同去長安。”王襄之道:“大人,這……老夫隻有這一個女兒,你?”那縣令怒道:“不用再囉嗦,明日朝廷的人,就到你家來領人了。”說完拂袖而去。王襄之哀歎一聲。
屏風後的王嬙聽見那縣令的一席話,似晴天一個霹靂般,幾欲昏厥過去。見她眼眶裏含著淚水,從屏風後麵姍姍走了出來。王襄之道:“嬙兒,你自己快逃吧!去找江公子。”王嬙道:“爹,娘,女兒不走,我若獨自走了豈不連累了爹娘,女兒不會這麽做的。”王襄之道:“嬙兒。”王嬙淒淒道:“女兒願意入宮。”王襄之道:“嬙兒你?”王嬙道:“女兒心意已決,絕無悔意。”王夫人道:“那江公子呢?”王嬙淒婉道:“也許今生真的和江公子沒有緣無份,如果江公子有一日回來找女兒你們就說我已經死去了,免得他傷心。”王襄之無奈道:“是爹對不起你。”王嬙此時淚如泉湧淒道:“不,一切都是天意。”王夫人道:“女兒……”王嬙道:“女兒此去,再不能守在爹娘身邊侍奉雙親了。”三人皆是淚如泉湧,涕不成聲。
次日,朝廷派來的液庭都尉來接王嬙,父女三人戀戀不舍的別過。王嬙和幾個秭歸一同被選入宮的少女隨著液庭都尉,到了香溪畔。見朝廷備好的雕花龍鳳船,已經停在岸邊。眾人上了船,一路北去。一路上水旱兩路交替著走,兩個月餘便到了長安。
長安乃是大漢的都城,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一片繁華景象。這些各地獻上來的良家子,進了皇宮,由液庭都尉帶著進了掖庭宮。王嬙被安置在一個西麵的廂房裏,見屋簷匾額上寫著著三個大字:‘紫竹軒。’王嬙進了自己的廂房,見裏麵整理的整整齊齊,十分華麗。王嬙走了這麽遠的路有些累了,在案幾前盤膝坐下。
正這時聽見一陣腳步聲,見宮裏管雜務的太監甘文進了來,他身後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王嬙見此急忙起身問道:“公公還有何事?”甘文到了近前急忙上前作揖轉身叫過那個小姑娘道:“小蝶快來拜見王良人。”那叫小蝶的小姑娘急忙上前衝王嬙施禮道:“小蝶拜見王良人。”王嬙道:“不必多禮。”甘文道:“王良人,有什麽是盡管吩咐小的就是了。”王嬙還了禮道:“多謝公公。我有些累了,你退下吧!”甘文退了下去。
王嬙在席上屈膝坐下,見蝶兒垂手立在一旁道:“蝶兒,你也坐下。”蝶兒急道:“不不不,小蝶隻是侍奉王良人奴才,怎敢和夫人平起平坐。”王嬙道:“有何不敢,我又不會為難你。”小蝶戰戰兢兢才坐下。王嬙道:“小蝶,你我相差無幾,我略大你幾歲,以後我們就姐妹相稱。”小蝶道:“這怎麽可以?”王嬙道:“這有何不可。”小蝶隻得道:“好,我聽你的。”王嬙問道:“小蝶,你怎麽進的宮。”小蝶道:“我家裏窮,吃不起飯,所以我十歲那年,爹娘就將我送到宮裏幹雜活,今年我已經十六歲了,進宮已經六年了。”王嬙奧了一聲道:“你也真是命苦,那麽小年紀,就幹這樣的苦活。”心中不由觸景傷情道:“世事悲涼,當今太平盛世,竟然還有這麽多吃不起飯的人,不知何時,天下的百姓能衣食無憂,不再有饑寒交迫之苦,不再有流離失所之悲,共享天倫之樂。”小蝶道:“我們貧苦家的孩子就是衣不遮身,食不飽肚,還不如富貴人家的一條狗。”王嬙長歎一聲喃喃道:“富貴人家雞鴨魚肉,貧苦人家一粥難求。”小蝶道:“姐姐你走了這麽遠的路一定累了,我給你沏杯茶,解解渴。”王嬙點了點頭。小蝶下去沏茶。
王嬙望著窗外,心裏又是一陣悲傷心道:“此生注定要在此終老此生,和江公子永無見麵之時了。”一會兒小蝶將茶水端了上來道:“姐姐請用茶。”王嬙喝了兩口茶,頓時說不出的舒暢。小蝶道:“姐姐,你長的這麽漂亮,心又善良,一定會被皇上看重,如果以後坐了皇後,可不要忘了小蝶。”王嬙一笑道:“我進宮隻是迫於無奈,從沒想過要當什麼皇後。”小蝶道:“姐姐你怎麽這麽傻,宮裏的妃子們個個為了當上皇後,鬥爭的頭破血流,你卻不想當,這是為什麼?”王嬙一笑道:“人人皆為了名利,卻不知是作繭自縛。”小蝶將嘴湊到王嬙的低聲耳旁道:“姐姐掖庭宮裏的畫工明日就要給你們這些剛入宮的良人們畫像了。”王嬙疑道:“那又如何?”小蝶道:“這宮裏的畫匠名字叫毛延壽,這個人是個貪財之徒,如果你給的他好處越多,他畫你的像時,便畫的越漂亮,那樣你就會有機會覲見皇上了。”王嬙道:“我平生最討厭這種無恥小人,對這種人隻有不屑一顧,再說我也無意覲見皇帝。”二人閑聊了一會,安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