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由太監甘文來到了王嬙這些新來良人的住的瓊花院。到了院子裏甘文朗聲道:“各位良人,今日就要為你們畫像了,都拿著自己的名冊,隨我來。”各位良人早知道今日要畫像,是以都打扮的如花似玉出了來。眾女子排好隊跟在那甘文身後,穿過一條走廊,右轉彎經過一個花園,到了一個小院麵前。見上麵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聽風居’甘文當前領著眾位女子,進了院子。
這裏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四合院,見裏麵是種著各種花草,極是清淨雅致。一個年輕的宮人迎了上來陪笑道:“甘公公請。”甘文道:“李公公請。”甘文回頭道:“將你們的名冊交上來,一會叫誰的名字誰就進來。”眾位女子一一將名冊交給甘文,退了回去。二人進了屋裏,王嬙眾人在屋外等了一盞茶工夫,甘文和那姓李的宮人出了來。那姓李的朗聲道:“陳淑媛。”從人群裏走出一個紫衫女子上前施禮微笑道:“小女子在。”甘文道:“陳良人,裏麵請。”那陳淑媛道聲:“多謝兩位公公。”進了屋裏。過了半個時辰,見陳淑媛滿臉含笑的出了來。
那姓李的宮人又朗道:“木沁水。”又走出一個女子,進了屋裏。又是半個時辰,木沁水也是滿臉帶笑的出了來。接著那姓李的道:“燕秋影。”又一個女子出了列,進了屋裏。王嬙在場上立著,不覺間天色快要晌午,見隻剩下自己了。過了一會兒,裏麵那個女子出了來。
那姓李的太監道:“秭歸王嬙。”王嬙急忙上前應道:“民女在。”甘文道:“王良人裏麵請。”王嬙挑簾進了屋裏,裏麵布置的十分雅致。一張紫檀雲紋桌前,坐著一個儒生打扮的青年。那人抬頭瞧見王嬙愕然一驚道:“清雅脫俗,真是傾國傾城之貌。”目不轉睛看著王嬙連聲讚歎續道:“王良人請坐。”一指一西牆角的一張矮凳。王嬙道:“是。”
見此人濃須紫麵,右額長著一個銅錢般大的紅痣,痣上麵生著三根紅毛。王嬙道:“毛畫師,可以開始了嗎?”此人就是漢宮畫師毛延壽,人品不咋地,畫畫卻是非同一般。毛延壽道:“王良人可知我這的規矩。”王嬙道:“毛畫師請講。”毛延壽道:“恕在下直言王良人之美雖然是無所挑剔,如果能覲見皇上,一定能得到皇上的寵幸。良人一定知道藥劑是要有藥引子,若過沒有藥引子,藥劑的藥效是達不到預期的療效的的,而鄙人正是你們這些良人的藥引子。我可以將你畫的美若天仙,也可以將你畫的醜陋無比。望良人三思而後行。”王嬙輕笑道:“毛畫師你可知這時欺君之罪。”毛延壽嘿嘿一笑道:“良人豈不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王嬙蔑視著毛延壽道:“王嬙雖非聖賢,卻知古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道理,人自有天命,豈可強求。”毛延壽滿臉怒色道:“王良人既然頑固不化,鄙人無話可說了,您坐好了,不要動。”王嬙依言坐在矮凳上。
毛延壽拿起畫筆,用了半個時辰工夫將王嬙的畫像畫好。毛延壽見王嬙就是不給自己好處,心裏惱火。畫完了毛延壽審視著畫上麵的王嬙,盡管自己有意將王嬙畫的醜一點,可是隻看這幅畫就讓人怦然心動。毛延壽思索一番,計上心頭心道:“何不在她的眼下麵點一顆喪夫痣,就是以後有人知曉,自己就說,無意間一滴墨水掉在上麵的,豈不是萬全之策。”想完提筆,醮了點墨水,無名指輕輕一敲筆杆,一滴墨水落在畫中王嬙的眼下麵。隨即道:“王良人畫好了,您可以回去了。”王嬙出了毛延壽的畫房,和幾個姐妹回了自己住的那個院子。按【據史書記載後來,漢元帝劉奭等昭君出塞時,見了王昭君的容貌,才知道毛延壽作畫之事,龍顏大怒,一氣之下將毛延壽賜了死罪。可見多行不義必自斃。】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晃,便是三年過去了。
這三年裏,大漢:匈奴的單於呼韓邪稽侯狦來大漢,覲見宣皇帝,稱臣於大漢,兩朝自此後五十餘年再無兵戈。一年後宣帝駕崩,元帝劉奭即位,這位皇帝多才多藝,重用儒教,是以大權逐漸落入權臣之手,後來王莽篡權,得以所成,就是元帝留下的詬病。
北方匈奴自屠耆堂死後,匈奴內亂,五個比較強大的部族各自立為單於,互相征伐,日逐王和呼韓邪見此舉國歸附大漢,俯首稱臣。大漢答應派兵助呼韓邪平叛,是以有大漢車騎都尉韓昌與光祿大夫張猛歃血為盟,登匈奴若水東山,斬白馬,以徑路刀金留犁撓酒,以老上單於打敗月氏國時,斬下的月氏王的頭顱做的酒器共飲血酒,共發盟誓。
後來郅支單於西去康居,後來大漢派兵助呼韓邪,發兵至康居,斬殺郅支單於,自此匈奴有歸為一同。可是江月明依舊被郅支單於的兒子扣在穿雲峰,此時因為對王嬙的思念更切。
南麵廣陵王,雖然舜塬峰奪鼎未成,卻依然野心勃勃,偷偷打造兵器,伺機造反。
王嬙身居宮中,這些事自然不能知曉,依舊在這四角的天空裏看著日出日落,寒來暑往。這天王嬙倚立在門口,看著院子裏下著的濛濛細雨,一時間將往事勾起,心中陣陣酸楚。心裏感歎道:“自己在這裏正似籠中之鳥,外麵的世界多麽美好,可是對自己來說也是奢求,多少時光似流水,留下的隻有聲聲輕歎。”
這一日出了屋,來到院子裏。院子裏的一棵桃花開的正豔,細雨紛紛灑灑落在上麵,正如傷心落淚的女子。王嬙不僅觸景傷情隨口吟道:“春至笑還迎,悲喜因東風。零落天涯遠,往事已成空。”一時熱淚盈眶。這時見小蝶撐著油紙傘,提著一個棗紅色的漆盒,到了王嬙近前,見王嬙立在門外,道:“外麵這麽冷,姐姐別招了涼,快進屋吧!”二人攜手回了屋裏。
進了屋裏小蝶收了傘,道:“姐姐,你要的四碟小菜,糖醋藕片,玲瓏牡丹魚羹,還有八寶蓮子粥和香椿芽拌豆腐。”王嬙道:“放在案上就可以了。”小蝶道:“我在去禦膳房的路上,看見各位良人,交頭接耳。不知何故,所以我就問了問李少使的丫鬟阿蘭,你猜是什麼事?”王嬙道:“什麼事?”小蝶低聲道:“如今匈奴的大單於來長安覲見大漢皇帝懇請大漢皇帝賜婚,可是諸位王侯都不肯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去漠北荒涼之地。是以太子太傅蕭望之出策,選掖庭宮的良人遠嫁匈奴。姐姐您沒有給那毛延壽禮物,自不會將你畫的漂亮,所以姐姐你是不會去的。”王嬙聽此凝神深思,良久默默無言,心中心道:“匈奴和大漢連年征戰,不知有多少大漢百姓生靈塗炭,又不知有多少匈奴人慘遭殺戮。如果自己能遠嫁匈奴,必致力於兩朝和好,自此再無戰火紛飛,豈不是一件善事。”想完。道:“我願出嫁匈奴。”小蝶驚道:“姐姐你怎麼了,讓人避而遠之的事,姐姐你卻……。”說完一跺腳哀歎一聲。
王嬙道:“於其白白老死宮中,何不做一件有益於天下百姓的事。”小蝶在一旁隻是傷心喃喃道:“姐姐說的道理小蝶聽不懂,可是姐姐如果走了,我可怎麽活呀?”王嬙道:“拿筆墨來,我要給皇上上道折子。”小蝶心裏十分不願意卻也無計可施,隻得慢吞吞拿來毛筆和硯台,拿來竹簡。王嬙將竹簡攤在案幾上提筆寫了起來,一盞茶工夫,一道奏折便寫起。王嬙將竹簡裝在布袋裏,遞給小蝶道:“將這奏折交給甘公公,請他轉交給皇上。”小蝶含淚道:“是。”出了去。
王嬙此時心境豁然開朗心道:“其實人不過是這茫茫塵世中的一粒微塵,自己並不能左右自己的方向,隻要在這一瞬間,發出最美麗的光芒,其實發出光芒的同時,既照亮了別人,同時也就照亮了自己,如此才不枉活這一生。”臉上慢慢綻開笑容,懸在心裏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心裏又道:“江公子與自己此生雖然無緣,但是上天能讓我們相遇就是對自己的眷顧,就是有朝一日,江公子知道我已經遠嫁匈奴,也會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會怪我。”
王嬙的折子上了三日,不見有人來宣旨。王嬙閑著無聊,取出江月明送給她的古琴。這張琴王嬙一直帶在身邊,她伸食指錚錚撥弄了兩下琴弦,雙手撫摸著琴身自語道:“古琴仍在,遊子無消息。”
正自胡思亂想,忽然窗外一陣腳步聲,猛然將王嬙從思緒中驚醒。王嬙急忙起身,見甘文拿著聖旨進了王嬙的屋裏。王嬙急忙上前問道:“甘公公找王嬙,不知所為何事?”甘文道:“皇上有旨。”接著朗聲道:“王良人接旨。”王嬙急忙跪下道:“臣妾接旨。”甘文展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待詔掖庭王嬙覲見。”將聖旨拱手遞給王嬙道:“王良人接旨吧!”王嬙道:“臣妾接旨。”甘文將王嬙攙扶起道:“王良人皇上和眾位大臣正在等著您呢!我們還是趕快去覲見皇上。”王嬙道:“是。”
甘文在前引路,走了好大一會兒,前麵這座宮殿氣勢雄偉,金碧輝煌,令人為之目眩王嬙心道:“莫非這裏就是皇帝住的地方,未央宮嗎?”二人到了宮門前,果然見宮門上寫著‘未央宮’三個大字,宮門前林立著兩隊皇帝的禦林軍。甘文在前,王嬙在後,踩著石階,一步一步,兩邊黃旗搖擺,禦林軍個個精神抖擻,氣勢不凡。二人徑自進了大殿,文武百官列於兩旁。甘文和王嬙急忙下跪,甘文道:“奴才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殿之上的龍椅上坐著一個男人,頭戴黃冠,身穿一身黃色的龍袍,腰纏玉帶,氣宇軒昂,清俊儒雅。此人正是當今大漢朝的皇帝漢元帝劉劉奭,漢元帝多才藝,熟讀史書,又善於音律,精通各種樂器,自己也會度曲。幼時愛好儒家,即位後,多用儒生,以儒生為相,雖無雄才大略,可是寬宏大量,出入節儉,號令溫雅,也算得上一位仁君。
漢元帝劉奭道:“甘文你退下。”甘文急忙倒著退出大殿。劉奭見王嬙低著頭問道:“你就是王嬙?平身吧!”王嬙這才站起來,抬頭看看皇帝。劉奭等王嬙抬起頭,見了王嬙容貌,大吃一驚心道:“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可是為何自己竟然不知道。”輕聲歎了一口氣道:“王嬙你自願出嫁匈奴,可知漠北乃是苦寒之地,異域番邦,風俗與我大漢不同,你不怕苦嗎?”王嬙娓娓道:“臣妾雖非男兒,不能保家衛國,灑血疆場,可是以己之苦,換的兩朝百姓之樂,王嬙就是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場上文武百官紛紛稱讚。劉奭聽此心裏頗為震驚道:“良人之胸懷,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此次遠嫁匈奴乃是兩朝百年一大盛事,王良人有德淑賢之人,此去必名留於青史,為世人敬仰。”略頓道:“傳旨,王良人慧德賢淑,品格高潔,自願出嫁匈奴足見對大漢之孝心,對朕之忠心,特封王良人為公主,賜名昭君,入澡雪閣,三日後與匈奴呼韓邪單於稽侯狦成婚。”王嬙道:“王昭君接旨。”劉毅道:“禦妹退下吧!”王昭君出了未央宮。有兩個宮女前麵帶路,幾個轉折,到了一處庭院前,見匾額上寫著‘澡雪閣。’三個大字。王昭君進了裏麵,見裏麵布置的極是富麗堂皇,各種女兒家用品,首飾應有盡有。檀木的大床,個種綾羅綢緞的鋪蓋、衣物。王昭君屈膝坐下,吩咐人泡了一盞茶,就在此安歇下。
到了第三天,丫鬟們將王昭君打扮的十分漂亮。剛剛收拾好,外麵就有人來傳旨宣王昭君覲見,由兩位宮女攙著,不多時進了未央宮。王昭君給皇帝行了禮,起身站起。劉毅在龍椅上道:“禦妹,此去漠北多多保重。”王昭君道:“謝皇上。”劉奭頓了頓道:“傳旨宣呼韓邪覲見。”一旁太監高聲道:“宣呼韓邪覲見。”一句話向宮門外一聲接一聲傳了出去。過了一會見宮門外走進一個一身胡服的漢子,四方臉,濃眉大眼,鼻梁向下彎曲,眼光牟利,氣度不凡。正是匈奴此時的大單於呼韓邪稽侯狦。稽侯狦上前跪拜高呼道:“臣稽侯狦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道:“快快平身。”稽侯狦才起身道:“謝皇上。”
劉奭道:“稽侯狦今日朕就將王昭君賜婚與你,你可滿意?”稽侯狦轉扭頭看見王嬙大吃一驚道:“是你?”王嬙也是一愣遲疑道:“你是?”劉奭見稽侯狦認識王嬙道:“稽侯狦你身在匈奴,怎麽會認識王良人。”稽侯狦道:“六年前,我被屠耆堂派人追殺,所以來大漢避難,那一日下著大雨,王姑娘的馬車陷在泥灘裏,臣正巧路過,幫王姑娘將馬車推了出來,是以有一麵之緣。”劉奭道:“原來如此。”王嬙此時猛然想起道:“你是胡公子,你……你怎麽會是匈奴人,還做了匈奴的單於?”稽侯狦道:“此時說來話長,一時也說不清楚。”劉奭道:“匈奴郅支單於,背叛禮儀,既伏其辜,呼韓邪單於不忘救恩,鄉慕禮義,複修朝賀之禮,願保塞之無窮,邊陲長無兵戈之事。其改元為寧,賜單於待詔也挺王嬙為閼氏,欽賜。”王嬙和稽侯狦雙雙跪倒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稽侯狦今日來迎娶漢朝公主,卻沒想到迎娶的竟然是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王姑娘,一時悲喜交集,淚水濕潤了眼眶。稽侯狦道:“謝陛下將王姑娘賜給臣,臣願意為皇上守衛上穀至敦煌萬裏邊疆,請皇上撤回邊關大漢將士,以使大漢子民減輕賦稅,得以休養生息,望陛下恩準。”劉奭慎思片刻道:“此時事關重大,待列為臣功商議一下,再做定奪。”稽侯狦道:“陛下所言極是,陛下聖德廣被,天覆匈奴,使匈奴各派相互廝殺,蒙皇上聖恩,匈奴內亂得以平定。再造之恩,斷不敢望,甘受陛下驅使,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劉奭道:“你的忠心,朕深知矣。匈奴剛剛平定,人心未定,卿早去,以防奸邪圖謀不軌。”稽侯狦道:“是,臣就此告辭。”
漢元帝劉奭和文武百官將稽侯狦和王昭君送出宮外,京城的百姓聽說今日今天漢朝的公主要出嫁匈奴個個來觀看熱鬧。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已是人山人海,沸沸揚揚,好不熱鬧。漢元帝劉奭和稽侯狦不停的向兩旁的百姓示意,一時間兩旁的百姓高呼萬歲,紛紛跪拜。王昭君也向這些百姓不停的揮手,知道此去不知何時還能回來,忍俊不住,兩行淚水滑落下來。漢元帝和文武百官一直把兩個人送得過了渭水,才折道回宮。
二人端坐於馬上,稽侯狦見王昭君淚水汪汪,心道:“王姑娘離開自己的家鄉,遠嫁匈奴,定然對家鄉依依不舍,所以傷心。”稽侯狦打馬湊了過去,緊緊攥住王昭君的手道:“王姑娘你知不知道,自那次和你相遇,我對你就日夜思念。可是那時我以為你有了意中人,我隻不過是一個落魄之人,怎配得上你這樣美麗又善良的姑娘。想不到,今日要娶的大漢公主竟然是你,老天爺待我稽侯狦真是不薄。”王昭君聽稽侯狦說著,心裏道:“稽侯狦也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也許上天特意如此安排,自己不應該有怨恨,那些在戰亂中和疾病中死去的人他們又該怨恨誰呢?一個人的心應該懂得接納和忘記,接納該接納的人,忘記該忘記的人。”想完,長出一口氣,盎然一笑,燦爛如花,這幾日心底的愁雲瞬間飄散。抬頭見蜿蜒起伏的群山,宛如一條蒼龍向遠處伸去,一陣風吹來,王昭君打了一個激靈。一大隊人馬慢慢的北去,越來越模糊,消失在天際。
胡天秋風,草衰黃葉,南飛雁。易傷神,登高懷遠。猶記當時豆蔻年華,天真爛漫。羅裙勝雪,桃花樹下,托腮凝眸看桃花。出玉關,落雁黃沙滾,自此愁容顏。莫問淚何來,自歡顏。古琴知音,卻無語,總把消魂彈。雖香車寶,終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