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紅色的液體盛在青澄澄的杯子裏,輕輕蕩著幾圈小小的漣漪,說不出的招人。
男子已經恭敬的站回了秦樓月身後,而葉白,則在秦樓月對麵坐下。
秦樓月微笑著舉了杯:“那日匆忙,未和少城主多敘,望少城主見諒。”
葉白不出聲也不舉杯,但臉上卻並無什麼冷漠敵意的顏色——事實上,他心裏其實也沒有多少感覺。
十年相處,一朝被殺。或許很多人會至此怨憤輾轉,恨不得食肉寢皮;然而對葉白而言,這樣的事情卻隻是讓他略略的想了一回,禁不住的扶了扶劍,再繼而……
再繼而,就什麼也沒有了。
眼見著葉白的動作,站在秦樓月身後的男子麵上頓時有了些冰冷之色。
倒是秦樓月並不在意,微啜了一口杯中酒液便溫和笑道:“少城主若不喜歡這妃血,那招呼一聲,秦某就讓下麵的人把東西送上來。”
葉白沒有理會秦樓月的話,他直接開口:“有什麼事?”
秦樓月眼中掠過一絲奇異之色。沉吟片刻,他笑了笑,一反常態的單刀直入:“有沒有人說過,少城主像一個人?”
葉白沒有回答。
秦樓月用手指撫了撫酒杯上的青裂紋。
葉白便看了那根手指一眼——習武的人手不一定漂亮,但擅長握劍的人,卻總有一雙漂亮而適合拿劍的手。
觀察力是再敏銳不過的,秦樓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葉白這個小動作。鬆鬆放在椅柄上的尾指輕輕的彈跳了一下,秦樓月似乎思索了一會,而後輕聲問:
“有沒有人說過,少城主像葉白?”而後,他若有所指,“連一些小動作,都特別相似。”
站在秦樓月身後的男子忍不住看了秦樓月一眼,臉上有藏得不是很漂亮的疑惑之色。
而葉白,臉上卻反而依舊沒有什麼神色,隻是兀自沉默。
秦樓月看了葉白一會,忽而淡淡笑了起來,開口致歉:“少城主見諒,葉白是秦某的至交,而今他新喪不久,秦某總難免時時憶起。”
“有什麼事情?”葉白第二次開口,把第一句話重複了一遍。
秦樓月一笑,側身對身後男子說:“把前幾月得到的那根參拿過來。”
甫聽見話,男子不由看了秦樓月一眼,愣是沒立刻挪步。
秦樓月唇角依舊噙著溫和的笑意,仿佛隻是在吩咐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遲疑隻有短短的一瞬,很快,男子便離開去把秦樓月口中的東西拿了過來。
東西是被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沉黑木匣子裏的,匣子四四方方,上頭沒有一絲花紋。
葉白略皺了皺眉。雖說他是素來不刻意去注意什麼,但好歹一起生活也有十年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秦樓月的習慣的——秦樓月是一個從來不苛待自己的人,一般帶在身上的東西都會選擇精致的,就算不精致,至少也是素雅。而如果什麼時候突然多出一個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的,那一定不是東西太尋常,而是東西太珍貴。
葉白突然有了離開的打算。
但此時,秦樓月已經接過了盒子打開來,平平推倒葉白麵前。
盒子裏靜靜躺著的是一條血參,須根粗長,周身暗紅而隱見光芒,尤其主根上眉目清楚可見。隻一眼,葉白便能確定這根血參至少長了五百年的時間。
二樓早被秦樓月包下來了,此時更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一絲聲音。
葉白站起了身,轉頭就要離去。
跟著秦樓月的男子臉上早早就泛起了怒色,隻待秦樓月開口,便要動手阻攔。
而秦樓月卻隻微笑著,不疾不徐:“少城主的功力較之半個月前精進不少,想來這幾日,聞人城主是日日用藥為少城主固本培元了。”
葉白的腳步頓了頓。
固本培元……又何止,固本培元?
秦樓月也並不著急,隻是靜靜的看了桌上的血參一會,而後才淡淡開口:“也不瞞少城主。這血參是秦某幾月前為葉白找的……可惜終究沒有用上。斯人雖已逝,但今日,”秦樓月的目光在葉白身上一掠而過,隨後,他笑起來,神色中帶著幾分複雜難明的東西,“但今日得見少城主,也屬緣分——這東西,便送給少城主補補身子了,隻盼少城主能早日重現昔人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