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崢雲為何采衣話裏透露的東西皺了眉。
而何采衣則笑了笑,忽然伸手,除下了一直帶著的帽兜。
刹那,曲崢雲睜大了眼。
一張臉。
一張本該秀美光潔的臉,此時卻被足足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疤從右額開始,橫過眉心鼻梁,直到左頰,其中還有一道是劃過眼角的,隻差一點便能傷了眼球。而再看那傷痕周圍凹凸扭曲的模樣和形狀,不像是被人用利器劃的,倒像是由臉的主人,自個用鈍器給慢慢毀了的。
隻是,一個姑娘,如何肯自毀容貌?
曲崢雲沒有多加猜測,因為掀開了帽兜的何采衣已經淡笑著伸手撫上了自己臉上的傷口,並且尤為奇異的,她的眼神十分平靜,就似乎自己臉上壓根沒有那幾道毀了整個麵孔的傷痕:“這是我自己弄上去的。三年前離開飛雲城後,我找了一個異人學武,對方隻要求我能證明自己將來不會為了其他事情分心。”
說到這裏,何采衣頓了一頓,繼而微笑。
曲崢雲注意到了,那朵綻放在何采衣唇邊的微笑並不難看,相反,較之三年前還更多了幾分的平靜和自信。
何采衣道:“我自然知道自己不會分心,可是對方不信……女人分心能為了什麼?不過是男人,我在他說完之後就直接用指甲毀了自己的臉,對方果然立刻收我入門了。”
曲崢雲移開了眼:“何姑娘說這些做什麼?”
何采衣沒有理會曲崢雲的話,她隻自顧自的往下說:“那異人確實是一個厲害的家夥,也信守約定。雖然性情暴躁陰冷,動輒猜忌打罵,但卻一直盡心盡力的教導我功夫,還特意弄了偏門的功法給我學,讓我在三年之內……”
何采衣想了一想,然後伸出了一隻早不複當年般漂亮的手掌,按在了實木桌子上。
倏忽之間,實木桌子仿佛變成了豆腐塊,無聲無息的便陷了下去,直至何采衣的掌背同桌麵平行為止。
何采衣撤了手,一個邊沿光滑的掌印便憑空出現在了桌子上。她看著掌印,微笑起來:“三年之內,我踏入了煉神期。”
曲崢雲隻掃了一眼桌麵:“然後呢?還是何姑娘的意思是,自己能夠贏葉……那個人?”
何采衣仿佛沒有聽見曲崢雲漏出來的那個‘葉’字,她隻是淡笑道:“教我功夫的異人在知曉那個人弄出來的事情後,告訴過我一句話。他說‘這個世上有天才’。”她平靜的說道,“這句話大抵是告訴我,如果沒有意外,我大概就一輩子都無法再武功方麵勝過那個人了……可是世上,並不隻有武功,不是麼?”
何采衣緩緩道:“我隻要保證,我能夠在麵對對方的時候有能力逃跑,並且在對方虛弱或者沒有防備的時候能夠殺了對方,是不是?”
曲崢雲沒有說話。
何采衣已經在循循善誘了:“崢雲公子,對方欠了你多少人情?莫非還多到要讓他傾盡全力為你完成事情的地步?——對方欠你的,不過一個普通的人情;而對方欠我的,卻是不共戴天的血仇。他能為你做什麼,我也能為你完成;他不願為你完成的,隻要你幫了我,我拚了命也為你做好。何況……”
何采衣忽然笑了起來,她定定的看著曲崢雲,目光有著足夠的堅定和冰冷:
“——何況,那個人也並非那麼難殺,是不是?”
曲崢雲還是沒有出聲。
何采衣便斂了目。靜坐片刻,她重新帶上了帽兜,隻有低低的聲音,從那一片陰影之中傳來:
“之前,阿尋總和我說起你。”
“他說,你是他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