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嗯。
——我們日後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住下。
——嗯。
——閑暇了我撫琴,你舞劍,還可以相互喂招。
——嗯。
——可以自己侍弄花草庭院,你喜歡的話,我們再一起探訪深山大澤,尋天地險阻。
——嗯。
遠遠近近的熟悉對話聲飄忽著,勾起聞人君塵封於心底的記憶。明明隻是溫情脈脈,但這一個個的字卻幾乎讓恍惚中的聞人君感覺不安。
那對話還在繼續。
——明日,放下劍吧?有人溫文詢問。
另一個聲音沒有回答。
——明日,放下劍吧。有人歎息建議。
另一個聲音依舊沒有回答。
你造的殺孽太多了。
茫然間仿佛抓住了什麼,聞人君不安已經化作了惶恐。他想要阻止,然而聲音卻依舊繼續著,其中所包含的複雜情緒分外清晰,有無奈,有喟歎,有勸慰,甚至還有些希冀。
不……
聞人君想著。
聲音說:放下劍罷。
不,不……
聞人君的手指開始顫抖。
聲音說:你造的殺孽太多了。
不,不,不……
聞人君連心都開始顫抖。他突然希冀起來,希冀自己能聾了,不再聽到任何聲音。
然而聲音繼續。
無比溫柔,無比殘忍。
聲音輕輕的說。它說:
——赤焰。
聞人君聽見了這一聲。然後,他還聽清了另一個聲音,振聾發聵,直入人心。
另一個聲音應了。它答應道:
“……嗯。”
生生撕裂肌肉血骨的痛楚自心口處炸裂開來,盤坐蒲團之上的聞人君驟然睜眼,麵色蒼白,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隨一口一口腥甜的液體,自聞人君剛剛掩上了唇的指縫間落下,暗沉沉的,不見一絲光彩。
聞人君隆起了眉。未及歸位的真氣在經脈內亂竄,翻攪出一陣陣常人難忍的痛楚,然而他臉上浮現的,卻並不是痛苦之色,而是些微的不耐煩之意。
喉嚨間的咳嗽漸漸歇了,聞人君隨意抹去唇邊血跡,閉目凝神片刻,便已經再將亂竄的真氣重歸於經脈。
繼而,他睜了眼,眸中神光一掠而逝:“進來。”
極短暫的安靜,夏錦的聲音便自房外傳來:“是,城主。”
外頭推門的聲音輕輕響起,聞人君已經站起了身,見衣衫上染了些血跡,便隨意揀了旁邊墨綠色的外袍換上,這才走出了靜室。
夏錦已經侯在了一旁。
聞人君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時刻,發現對方比尋常早了半刻時間。
夏錦已經低了頭出聲,表現出足夠的溫馴:“城主,待會是撫琴還是下棋?”
撫琴或者下棋,對聞人君而言都沒有差別——不論哪一項,都隻是他一個人而已。
一個人撫琴,一個人下棋,一個人畫畫,甚或一個人練劍。這樣的生活,聞人君已經持續了近三十年,並必將始終持續,直至永遠。
聞人君並沒有花功夫思索,他隻隨意挑了一個出來:“下棋吧——擺在涼亭裏。”
夏錦應了是,剛要出去準備,就見墨大先生快步走了進來,神色裏罕見的帶些顯露出來的憤怒。
進了屋,墨大先生行禮道:“城主。”
聞人君也有些意外,他開口道:“出了什麼事?”
“丹陽那頭傳來的消息。”墨大先生陰沉著臉開口。
聞人君這才有了些在意:“尋兒那裏出了什麼事?”
夏錦已經走到了門邊,他腳步不停,卻極輕微的緩了一緩。
於是,那一句接下來的話便斷斷續續的傳入了他的耳朵:
“丹陽……小龍王一起……架空,東海那頭……”
夏錦微垂了頭,恢複尋常步伐,繼續前進。
同一時間,屋內,站在聞人君麵前的墨大先生的臉幾乎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丹陽那邊傳來消息說,現在那裏的事物,幾乎都由獨孤驚飛拍板了,他們就是想找聞——”墨大先生本想直呼‘聞人尋’,但見了麵前的聞人君,到底按捺下陰怒,道,“他們就是想找尋少爺,也都被攔住,見不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