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先生說著,他的食中二指在身側輕輕的跳躍了一下:“——那李缺,可給我少城主說話的機會了?”
付何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開口道:“看來——”
看來什麼,付何人還沒有來得及說下去,砰的一聲重響就倏忽響起,卻是原本守在外頭的一個侍衛重重的撞開了門,並飛過小半個大堂,摔到地麵!
呼的一聲,大堂內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由看向門口處。
卻見染了血的葉白一手提著劍,一手提著一大個暗色包裹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頭目不斜視,抖擻威風的豹子大小的野獸。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葉白是看著聞人君走進大堂的。而直到他走到了大堂中間,聞人君也並沒有開口。所以葉白開了口。他開口道:“李缺是我殺的,付素心沒有見過。至於其他……”
葉白稍稍一頓,繼而鬆手,任由左手間偌大的暗色布包落在地上。
刹那,布包鬆開,咕嚕嚕的滾出了好幾個圓滾滾的頭顱。
大堂中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而付家人的臉色,則尤為難看!
葉白的聲音接著響起來了,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付家五百七十一人參與追殺,死,五百七十一人。”
地上的頭顱僅僅有五個。可付何人卻並不懷疑葉白的話,不止是因為麵前的這五個,統統是已經有煉神高階修為的追殺負責人,還因為派出去的追殺隊伍,已經超過半天沒有任何回音了——沒有任何,任何一個,回音。
付何人的唇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心疼。
不過不管付何人到底是憤怒還是心疼,葉白都不在意。所以他隻是按著自己的計劃再開口:“這次攔我的人除了付家的,還有飛雲城的。如果再有下一次……”
葉白的目光從腳下和那堆頭顱一起躺著的、正呻吟的侍衛轉到主位旁的墨大先生身上,繼而再轉到聞人君身上:
“再有下一次,我會拔劍。”——就算,是飛雲城的人。
葉白看著聞人君,如是說。
“好、好!”大堂的寂靜被突然的叫好聲打破了,付何人一邊笑著一邊喘氣,看得出是怒到了極點,“不算素心的事,單說貴城少城主承認了的李缺和付家五、百、七、十、一、條、人、命!”
付何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了‘五百七十一’這幾個數字,“五百七十一!”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飛雲城打算怎麼和付家算清楚?!還是,”付何人冷笑著,他緩了聲音,慢慢的問:
“還是,飛雲城打算保著你們的少城主,到底?”
墨大先生陰沉著臉,並不接話。
曲家是一開始就表明要站在付家身邊的,東海的少島主既然指認了聞人尋,也必然不會再自打嘴巴,而目前的情形來開,天下宮也並不好說。不,不管怎麼樣,最後還是看城主的意思……
這麼想著,墨大先生就側頭看向了聞人君。
聞人君麵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似乎也並不打算說話。
那麼,是打算……放棄?墨大先生如此想著。
而同樣看著聞人君的葉白雖不這麼覺得,卻也沒有看出聞人君有說話的打算。所以,他轉開了眼就要開口。
然而偏偏是這個時候,聞人君開了口。
他開了口,聲音平靜:
——“本府便是要保他,又如何?”
這麼說著,聞人君也沒有做什麼動作,便見那好端端落在地上的頭顱連著暗色的布巾在一瞬之間微微一震,繼而盡數化為靡粉,轉眼消失,便如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於是倏忽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通通都記起了:聞人君並不隻是區區的一個飛雲城城主,還是一個在弱冠之齡就與江湖宿老平起平坐,並於而立之前,就擊敗上任‘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
一直安靜的秦樓月忽然輕笑起來,接著,他站起身,優雅而溫和的開口:“付姑娘的事情,其中隻怕還有隱情。而李公子和付家的其他人……少城主其實也是自衛,”秦樓月抿著唇,淡淡笑起來,“不是麼?”
站在秦樓月身旁的護衛不太理解秦樓月為何選擇這個時候站出來,不過當秦樓月再次坐下的時候,他聽見對方用幾乎不能叫人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真是自私……”
著黑衣的護衛以為秦樓月是在說聞人君,然後當他看向對方的時候,卻發覺秦樓月是看著站在大堂中的葉白的,並且笑容尤為溫和。
…………
…………
入了夜,大堂中的人早就散了,隻是離去之前,付何人放下話來說付家不會就這樣算了。
五百七十一條人命,就算沒有付素心和李缺的事情,付家也不可能這麼算了。
這一點,葉白和聞人君都知道。
隻是葉白在殺人的時候既然沒有在意,此時當然也不可能再在意。而聞人君……
聞人君,其實也並不在意,就算付家的勢力其實和飛雲城相差無幾。
丹陽飛雲城駐地的偏僻院落裏,葉白正呆在聞人君的臥房之內,當然,那頭豹子大小的冰火獸也依然亦步亦趨的跟著葉白。
聞人君沒有對冰火獸有太多的關注,他也並不打算多問葉白關於李缺或者關於曲崢雲的事情,而隻是道:“有沒有受傷?”
擦破一點皮也叫受傷?在跟著秦樓月時,葉白是這麼想著的;而現在,葉白也依舊這麼想著,所以他再次搖頭:“沒有。”
上一次,葉白這麼回答後,秦樓月便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葉白是真的不在意。
然而聞人君不是秦樓月。
所以盡管葉白如此回答,但聞人君卻依舊看著葉白的麵色,然後忽而道:“你幾日沒有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