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泉寫的那封信,到底沒有發出去。
一是因為沒有地址,其二,也許她本來就沒想真的給肖凜寫信。那天下午所受到的驚嚇,第一時間化成了怒氣,對自己,也對肖凜。對一個無情的人何故要繼續留情?她本想立刻就讓肖凜知道,你所謂的堅持有多麼的可笑。
可是,這封信畢竟還是沒有發出去。看著那些照片,看著那厚厚的信件,她便失去了勇氣。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走出這裏,去到那個女孩的身邊,告訴她這裏的一切,至少她所看到的柴靜歡要讓肖凜知道。那樣的話,才算是完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吧?
可惜。
這封未完的信傅明泉沒有處理掉,而是當作肖凜的信件中的一部分放在一起。想想自己離奇地介於中間,有時候好笑,有時候有幾分惆悵,倒是很可以打發時間。她原本就是一個旁觀者,隻是自在柴靜歡那邊受了驚嚇後,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她不想打破這其中的平衡,更怕那個世界裏有著如柴靜歡動作般的詭異。她確實受到了些打擊,柴靜歡的吻和將她推倒的動作,幾乎將她卷進了那個未知的世界。
自此之後的很久,傅明泉也再沒有找過柴靜歡。就算肖凜的信一封接一封,信裏再隱藏著那些道不明了的情緒,她也再不激動了。
她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出來,柴靜歡是真的不再喜歡肖凜,如果她再繼續下去,那麼那種感情也許會變質,比如她的煩躁,變成厭惡也說不定。一個人就算不喜歡了,在腦海裏也依然想要保留最完美的那一麵吧,她不想讓柴靜歡討厭那個女孩。因為喜歡的時候那叫持之以恒,不喜歡的時候,叫糾纏不休。
如果是那樣,才是肖凜的可悲。
而對於傅明泉來說,時日漫長,肖凜的信有時也會無意成為她的解語花。
寒冬過去,二零零六年的鍾聲也在一片喧嘩中敲響。之後,春花綻放,每個人畏縮了幾個月的身子也舒展了一些,何況這又意味著刑期的減少。
在去年的減刑大會裏,柴靜歡因為表現出色,獲減刑五個月。後來,上半年的自學考試裏,她輔導的幾名女犯都合格畢業,也為她加分不少。總之,六年不短,柴靜歡卻已過將近一半的時日。
相對柴靜歡來說,傅明泉入獄要早一年,便是要比她早兩年出去,隻是因為減刑等因素,其中會錯開很多。這次的減刑裏依然沒有她,算是既不出彩,但也沒犯錯的那種人。不過,世事總是充滿意外的。
五月的探監日,不是弟弟傅明塵來,而是那個被自己狠心驅之的寧旗來了。
再次見到寧旗,這個人的臉色比上次更加不好,眉宇間堆積著的陰鬱使他的整個人看起來都要蒼桑些。
“你怎麼又來了?”傅明泉的語氣也不是很好。越在裏麵呆得久,越是發覺隻身被圍,每一寸思緒都會被反彈回來的時候,就越是不想見到這個人。
也許是遷怒,但她有這個資格不是麼。
寧旗先是看著她好一會兒,似乎是先確定了她是安好的,這才在沉默後低聲說:“我給你們監獄捐了20台電腦,幾台大型洗衣機,還捐助了一些其他的活動,都是以你的名義。”
“什麼?”傅明泉一愣。
“這對你的減刑有些幫助。”寧旗揉了揉眉,“這事我隻是通知你一聲,我谘詢過律師,如果不出問題的話,年底你就可以出來。”
“年底?”傅明泉徒然激動了。這實在是個致命的話題,她不可置信地瞪著玻璃牆外的寧旗,“真的嗎?”
“嗯,”見到傅明泉變得有些明亮的臉,寧旗一直壓抑的心也稍微放開了些。就是因為能做到,有把握,他才敢來見傅明泉,否則他隻有等到她出獄的那天跪在她麵前以死謝罪了。“你在裏麵要好好的,等你出來後,你再找我算帳。”
傅明泉依然還在消化這個令她無比震動的消息,當她注意到寧旗說了什麼後,便也漸漸安靜下來:“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拿了公司的錢,”寧旗有些冷淡地說,“我跟她說,要不你把我告進牢裏,要不就用這筆錢贖罪。”
“她聽你的了,”傅明泉微微一笑,“安容——果然愛你。”
“那個女人太瘋狂了。”寧旗抱著頭,悶聲說。
“那也是因為愛你。”傅明泉突然想到了很多東西,也許是因為聽到這個好消息,也許因為別的,突然之間就有些原諒安容了。
隻是因為愛,一切的舉止都像可以理解,可以原諒,可以接受似的。
寧旗看著傅明泉臉上的笑容,怔怔地:“明泉,你能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