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2 / 3)

透過網洞,我看見這些日本士兵們正穿過一片森林,將我們正運往什麼地方,樹上地上隨處可見焦黑的屍骸,可謂屍橫遍野,一處處已經辨不清是什麼東西的殘骸冒著滾滾濃煙,升向漁網間支離破碎的灰暗的天空,天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一滴滴穿過斑駁的樹葉落在臉頰上。我的心中升騰起一大股酸澀的情緒,我想到自己的家人,他們也許正望著另一個時空的天空思念著我,而我距離他們千裏之遙,大概永遠也無法回到他們的身邊,做他們的好兒子了。見鬼,我現在一無所有,除了身邊這個我為之放棄了所有的、不知什麼時候能意識到我是誰的愛人。

我閉上眼睛,逼迫自己停止腦子裏悲鳴的念頭,阿伽雷斯卻仿佛有所感知一樣,扒拉開漁網,側過頭盯著我的雙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搖晃的視線中,我仿佛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閃爍的疼惜。他的嘴唇動了動,低聲的喃喃出他數次對我說的那個詞:“別害怕……”

他的蹼爪艱難的從孔洞中挪動著,放到我的臉頰上,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他沉沉的心跳透過潮濕的胸腔直達我的耳膜,那瞬間,我忽然強烈的渴望他像以前那樣,在每句話的後麵都加上我的名字,就好像在無時無刻的證明我是他的,可該死的,我什麼時候沉溺於這種被打上烙印的感覺了呢?

該死的,太該死了,德薩羅。

“這是什麼?”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忽然在前方傳了過來。運送我們的日本軍隊停下來,遠遠的,另一個聲音回應道:“報告大佐,我們在西海岸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條人魚和一個白種人。”

“哦?”那個被稱作“大佐”的人疑惑道,我撇過頭,望見一個衣著與這些士兵有明顯區別的中年男人朝我們走了過來。他快步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我與阿伽雷斯一番,臉色忽然就變了,他揮了揮手,喝道:“快,這條是病葉博士正在尋找的黑鱗人魚!把這個白種人跟他分開,押到關押戰俘的集中營去。”

“不!這位長官,請別將我和他分開,他是隻難以控製的野獸,隻有我能馴服他!”我心中一驚,抓住漁網叫道,被稱作大佐的男人麵目凶色,粗暴的抬起腳就要朝我踹來,被阿伽雷斯翻起的魚尾不偏不倚的擋住,那鋒利的魚鰭輕而易舉的便將堅韌的漁網劈開一道破口,在大佐的腿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令他慘叫著退後了幾乎,被幾個士兵扶住才沒跌倒在地,氣急敗壞的拔出了軍刀,似乎打算朝阿伽雷斯的魚尾砍下去,卻又顧及著什麼的插回了刀鞘,臉色鐵青:“快!迅速送到病葉博士那裏去,這是個棘手的貨色!”

話音剛落,兜住我們的漁網便隨著一路小跑的日本士兵們猛烈晃動起來,如果不是阿伽雷斯的蹼爪護著我的身體,我幾乎就要吐了。就在我頭暈目眩的時候,周圍的人聲嘈雜起來,我們進入了一個像是防空洞的昏暗隧道裏,我看見一列列的日本軍隊和身著白大褂的軍醫經過身邊,最終我們在隧道內的一扇鐵門前停了下來。

我看著那扇鐵門,灰色的金屬透著陰森森的光澤,表麵用慘白的油漆漆著一個碩大的編號:A-701,這串編號好像某種電流那樣瞬間擊得我神經一跳,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就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樣呢。在哪裏見到過呢?我仔細的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著相關的蛛絲馬跡,我的記憶力奇好無比,除了某些因精神創傷而忘記的事(有關阿伽雷斯的那些片段),隻要我努力去想,從小到大的經曆都可以具細的回憶起來。

很快,我意識到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串編號——它曾經出現在我爺爺的筆記本中夾著的一張照片之上,那張照片裏他與一個男人並肩站著,背後就是這扇門。而我突然之間更想起來,那個站在我爺爺身邊的那人,竟然是那個變態的科學狂人,真一。

霎時間我的汗毛都豎起來。就在我在努力理清這一切隱含著什麼之時,鐵門轟然的打開了。塵埃在防空洞冰冷的燈光下四散飛揚,幾個黑影從鐵門之後的縫隙裏呈現出來,而我和阿伽雷斯被放在地麵上,十幾名日本士兵用幾圈鎖鏈將我們的身體牢牢縛住,接著兩個穿著防護服的看起來是實驗人員的家夥從鐵門裏迅速跑了出來,趁機想朝阿伽雷斯身上注射什麼東西。我奮力掙紮著,想阻止他們觸碰阿伽雷斯,卻被鎖鏈綁得動彈不得,而反觀阿伽雷斯,他卻冷靜得不得了,隻是冷冷的觀察著這些在他身上亂動手腳的人類,將好像一隻鯊魚睥睨著那些從它身上爭奪附著物的寄生魚們。

同時我感到他僅能動彈的蹼爪握了握我的手腕,他的力道很足,沒有顫抖和虛弱的跡象,指頭更暗示意味的觸碰著我的掌心,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意味深長的停留了一會,似乎在無言的告訴我他並沒有受到任何藥物的影響,他將會設法保護我的安全。我點了點頭,他便裝模作樣的閉上了眼,臉歪在一邊,顯得安靜而溫順,就好像當初在船上我第一次對他進行鎮定劑注射以後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