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陳循本來就有著內閣首輔的名頭,僅僅差了資曆跟威望。何文淵那就是純粹的邊緣官員,正統六年因麓川戰役得罪了勳戚百官,致仕在家足足呆了八九年時間。
景泰帝朱祁玉給了他起複的機會,並且還聖卷恩隆無與倫比,這份知遇之恩注定了何文淵是帝黨鐵杆。不管朝中文官集團主流意見如何,他是一定會站在皇帝這邊同意易儲。
除了陳循、何文淵兩位重臣出列,很快內閣大臣王一寧、兵部尚書儀銘、都禦使王文、工部尚書江淵等等,紛紛站了出來旗幟鮮明的表達支持易儲。
刹那間奉天殿內外群臣臉上神情迥異,特別是那些年輕的清流言官,震驚的童孔中充斥著不可思議,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以來朝廷官員主流聲音,不是高舉禮法大旗反對易儲的嗎?
為何到了這一日,朝中緋袍重臣紛紛跳反,選擇支持皇帝無過廢太子。他們讀的聖人言行哪裏去了,禮義廉恥又到哪裏去了,原來朝中重臣人均“偽君子”嗎?
此時朝堂上的異變,給了許多年輕官員生動了上了一課,這才是深不見底的官場本質!
言官清流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把目光放在了吏部尚書王直跟吏部尚書胡濙身上,他們倆個才是真正排班位列文官一二的棟梁重臣。
隻要這倆人站出來領銜反對,那麼文官集團依舊能團結一致,逼迫皇帝做出讓步!
“大塚宰,身為吏部天官,百官之首,難道不應該站出來撥亂反正嗎?”
“還請大塚宰出列糾正君王!”
“大宗伯乃六朝元老,朝中威望無出其右,當仗義執言。”
….“禮部掌管宗法律令,當勸諫陛下人倫對錯!”
這一刻明朝的言官清流們,終於展現出來了他們不畏強權的一麵,哪怕對方是至高無上的皇帝。
可能言官身上有著諸多的缺點,對於許多人來說可能跟“職業噴子”無異。但不可否認的是,隻有這麼一群耿直,甚至是有些“天真”的人存在,整個朝廷或者國家才有糾錯的機會。
明朝中後期當言官清流被“大禮議”打斷了脊梁,淪為朝中黨爭的口舌後,整個王朝就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
可是麵對文官清流的憤慨跟抗議,站在為首位置的吏部尚書王直跟禮部尚書胡濙,就跟沒有聽到一般,宛如靜立的凋塑不聞不動。
皇帝“先斬後奏”連發兩道聖旨,再加上諸多閣部大臣出列表態,已經流露出誌在必得的決心。王直本就是軟弱之人,他為官最多就是做到順勢而為,絕不會做逆水行舟之事。
至於胡濙能成為六朝元老,如今還穩穩的站在文官最前列的位置,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他早就習慣於明哲保身。
明朝文武官員中許多能做到“文死諫,武死戰”,卻不包含他倆。
望著殿內高官或支持或沉默的景象,朱祁玉臉上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容。三年時間扭轉了自己在朝堂上毫無根基的劣況,終於品嚐到了那種專屬於皇帝唯吾獨尊的權勢感。
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朝堂重臣無人反對?
這種詭異的場麵發生,已經完全突破了中低層官員的理解範疇,原來叫囂沸沸揚揚的禮法道統,在權勢麵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就在眾人以為易儲塵埃落定的時候,站在殿外長廊的兵部觀政進士楊集,突然高呼了一句:“大司馬,易儲之說,以迎合上意。”
“公等國家柱石,難道淪為阿諛媚上之輩否?”
楊集滿臉悲憤的望著於謙的背影,在易儲風言流傳出來的時候,他就上書過一封給兵部尚書於謙,希望對方站在家國天下跟禮法道統的角度去反對。
結果這封上書宛如石沉大海,久久沒有等到於謙的回應。
如今皇帝易儲挑戰禮法,滿朝公卿卻無一人膽敢站出來反對。於謙大公無私的品性,曾經是楊集在官場上的“白月光”,立誓要成為此等國士,於是在科舉過後申請到兵部成為觀政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