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更多的人看來,那真的不算什麼。
賀然出身本就富貴之家,又官途坦順,深受重用,這樣的天之驕子落入這樣的地方,心裏應當是不好受的吧?
端陽郡主小心留意著賀然的表情,可誰知賀然聽完後卻隻是淡淡地笑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那在你看來,什麼樣的事兒才算是大事兒?”
端陽郡主不通朝政,也不懂民生,哪怕是想了想,最後也隻能含混地說:“可能是在朝中為皇上辦事兒?”
朝政之事,事關百姓事關朝野,自然是大的。
賀然聽完眼中笑意漸深,輕聲說:“可對於那兩戶人家而言,五個雞蛋其實也是大事兒。”
“多五個雞蛋能多賣五文錢,再添兩文就可買上足以讓一家人吃上兩日的米,縱然是不拿出去賣,也可以留著給家裏饞嘴的娃娃偶爾燉個雞蛋羹,在尋常人家的飯桌上,一碗雞蛋是很不錯的葷菜,能多吃上一嘴能足以讓人回味好幾日。”
“五個雞蛋不少了,也是大事兒。”
這是賀然第一次在端陽郡主的麵前一次性說這麼長的話,話裏話外沒更多的意思,字裏行間卻都流淌著鮮少露於人前的溫柔。
他是真的看重這人世間的百姓。
所以他才會重百姓心中所重,想百姓心底所想。
哪怕隻是區區五個雞蛋,也足以讓他不辭勞苦親自走一趟。
這是處在高處的貴者,彎腰拂草的柔情。
端陽郡主默了許久,毫無征兆地勾唇笑了。
她隨手扯了根野草在手裏把玩,戲謔道:“看不出來,賀大人還是個難得的好官兒。”
“不過這樣還挺好的。”
民間市井之處,皆是雞毛瑣碎,也不乏滿地的狼狽。
可就是在這樣真實的狼狽之下,才是活著的滾燙。
要是像她這般什麼都感受不到,徒在金玉囚籠中殘喘餘生,又有什麼意思……
端陽郡主捏著雜草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還沒等回到昨日暫住的小木屋,來尋她的隨從就滿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按規矩,他們這些隨身侍奉的人其實是不能離開端陽郡主身側的。
可端陽郡主執意如此,他們也不敢不聽,隻能是忍著心焦掐著時間到說定的地方來尋人。
可誰知到了地方沒能找到本應在此的端陽郡主,隻在河邊找到了一個被遺落在草叢中的荷包。
隻見東西不見人的時候,這些找過來的人嚇得魂不附體,差點急得去官府報官求援。
如今可算是看到了好胳膊好腿的端陽郡主,這些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滿臉劫後餘生的慶幸。
“郡主,您到底是去哪兒了?”
“您知不知道,小的們差點沒嚇死,您……”
“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大驚小怪地做什麼?”
說起昨日之事端陽郡主覺得很是沒麵子,粗暴地擺手打斷隨從的話,轉身對著站定的賀然揮了揮手,語帶笑意地說:“多謝賀大人照拂,就此別過,以後有緣再見。”
她說完拔腿就要走,可誰知還沒能動,就聽到身後的賀然說:“郡主。”
端陽回頭:“嗯哼?”
“你覺得,剛才看到的人間有趣嗎?”
賀然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可端陽郡主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笑著點頭。
“有意思啊。”
“那你還想再多看看嗎?”
端陽郡主麵露愕然:“你說什麼?”
賀然用力掐住掌心,深吸一口氣說:“我說,那麼有趣的人間,你還想再多看看嗎?”
“如果你想看的話,可以來找我。”
我不能帶你去看金玉萬千。
但是我想帶你去看看,那些你不曾見過的,最真實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