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晉安城裏萬家燈火相繼熄去。平燕侯府大片籠罩在黑夜裏,唯西廂房還留有一室燭光,黑暗中很是惹眼。

“小姐,夜深了。”

綺羅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顫聲向望著燭火臉色陰沉的蕭妗說了一句。

蕭妗掃了她一眼,眼底有些還未消退的狠厲,語氣生涼:“你跟我這麼多年,可見過我如今日般狼狽?”

綺羅一愣,心裏不免想起那日小酒樓中的一室狼藉,心下有些反胃,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道:“小姐在奴婢心中,一直是最尊貴的那個。”

蕭妗聞言冷笑一聲,盯著微微搖晃的燭火陰森森地沒有說話。

綺羅有些琢磨不透她眼下的心情,又怕遷怒到自己身上。

坤王和溫三小姐的親已經成了,再沒有回轉的餘地。迎親的隊伍從侯府門前經過的時候,鞭炮聲,鑼鼓聲連在侯府內院的人都隱隱可聞,蕭妗更是黑沉著臉摔了一隻瓷壺。

蕭妗想要的是無上尊榮的身份,而眼下有可能帶給她這些的人裏,坤王怕是要劃去了。那想來想去也就剩下……

綺羅湊近兩步試探問道:“小姐,那二皇子那邊……”

蕭妗啪一聲將麵前的銅鏡扣在桌上,狠聲道:“難道還要我再舔著臉去哭一場?”

她蕭妗也有自己的驕傲,可以說這天底下都沒幾個人心氣兒有她高。上次去二皇子那裏低聲下氣地示好,不過因為是計劃的一部分,她方能放下身段。如今這算什麼?

溫家那個小賤人!原本她的計劃應是萬無一失才對!

綺羅身上驚起一層薄汗,低了低頭諾諾地退開兩步,心想大小姐這難道是認命了麼?又覺得不對。

果然,蕭妗鬆了鬆有些猙獰的表情,起身路過窗口時望了眼夜空中隱隱約約的一輪圓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我不好過,那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

普通人家成婚後,女方有三日回門之說。不過溫冬晚因為是嫁給了王爺,做了王妃,算是由臣變成了主子,回門也就不存在了。

不過顧問璋還是問了問她的想法,見她也有些想念家人,索性便在婚後第三日帶著人回了趟溫家。

溫冬晚這輩子都沒出過遠門,坤王府雖常去,但這次總是不一樣的。雖也知道顧問璋不會限製她的自由,想見朋友還是親人都能隨時得見,隻是心裏總有些見一麵少一麵的感覺。

溫家嫁出去一個女兒又回來一個女兒,人口數倒是沒有變化。

隻是溫姝儀畢竟已過了小女孩的年紀,又在外麵漂泊了這麼些年,總不如溫冬晚這般能隨時隨地軟下聲音同趙氏撒嬌。因此趙氏可謂是十分想念小女兒,足拉著人嘮了半天的嗑。

而另一邊蕭妗還在家中禁足,二皇子顧問玥再次被心上人欺騙了一顆真心,更是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近日來連早朝都多有缺席。

顧獻對此也是頭疼。他向來不是貪色之人,也知道兄弟相爭的厲害,因此膝下一共也隻有三個兒子。

嫡長子顧問玨自小身體不好,顧自己已是顧不過來,更不用指望其在朝政上能有所作為。之所以這麼多年還留著他太子的名頭,也是因為沒有決定由誰接替罷了。

老二老三都沒什麼突出的能力,過於平庸,這也是顧獻一直擔憂的。而三皇子更是沒什麼野心,大概在他眼裏,做個有吃有喝,有權有勢的王爺,比做個每日提心吊膽的皇帝要有趣多了。

顧獻是肯定不想讓顧問璋撿這個漏,隻是若現在才想起要多生幾個有用的兒子,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真的。

但顧獻煩心是顧獻的事,坤王府近日來過得順風順水。而除非顧問璋在府裏,溫冬晚也習慣往溫府跑,或是和白家兄妹兩個出去玩。

一切與她大婚前沒什麼兩樣,趙氏說了,這是她的福氣。溫冬晚深以為然。

晉安城就這麼平安無事地日複一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漸漸轉涼。

送走了早朝的顧問璋,溫冬晚打了個哈欠,又爬回床上躺好。

丫鬟習以為常地為她拉下了床幔。自從成婚後,尤其是入秋以來,溫冬晚越來越貪睡,早晨總是要睡個回籠覺才好受。

一開始溫冬晚自己還不太好意思,總是強撐著,後來被顧問璋看出來焉焉栽栽的,便叫她想睡便睡,說是府裏沒有能管到她頭上的規矩。

溫冬晚一個心花怒放,次日便順從內心,開始了雷打不動的補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