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用“我媽”這個詞,很可惜說不出來。
祁警官凝重地歎口氣:“節哀。”
這條長椅離學校大門比較遠,但還能隱約看見學生來來往往的場景。周圍又灌木叢,能聽見蟬鳴,空氣裏滿是綠葉草樹的清香味。
邵清沉默著,等待警察下一步發言。
“這件事現在隻通知到學校上層領導,至於你的班主任或者同學要不要知道,由你自己決定。”祁警官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邵清身上,“你對你母親肯定有怨恨,我能理解。但她臨死前想見你最後一麵,說明她對你還是有感情的。”
邵清低著頭,靜靜聽這警察扯淡。
感情肯定是沒有的。
他的人生,邵曉華隻參與了“生產”這一個流程……她是在報複,簡單又純粹的仇恨。
“嗯。”邵清應一聲。
“現在不方便去市局,等放學吧,先到市局簽字然後去醫院領死亡證明。”祁警官緩聲說,“不認路的話我開車送你。還有後麵……殯葬一類的,有麻煩也可以叫我。你現在的監護人姓王是吧?我們和她聯係完了。”
“謝謝您。”邵清說。
祁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十幾歲,以後的路還長,就當是為了你自己,別被這件事絆住了。”
這警察話很多,絮絮叨叨連勸帶說明情況,中途還去旁邊報刊亭買了兩瓶汽水。
離開時,其他人都吃飽喝足往校門裏進了,有幾個記者堵在門口,一手攝像機一手給保安展示脖子上掛的記者證。
邵清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才順著人群往學校裏走。
剛才的記者見采訪不了老師,就開始逮同學,一個女記者攔住邵清問:“同學你好,請問你有沒有時間……”
邵清躲著黑洞洞的鏡頭。
問誰都好,別問他。
“哎同學!”記者不死心道。
邵清快步進了校門,目光忽然和遠處的祁灼對上了。
祁灼正嚼著三明治,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應該旁觀了有一會兒了。他揮手打了個招呼。
邵清愣了愣,也揮揮手。
因為事情鬧得太大,媒體競相報道,三中直接光宗耀祖地衝上熱搜,學校被迫停了後三節課和晚自習。
邵清放學就去市局簽了字,因為醫院開具死亡證截止到下午五點,時間有些來不及,祁警官就親自開車送他去了醫院。
結束後,祁警官還執著地要送他去殯儀館。
邵清趕緊拒絕了,扯謊說王慧霞會幫忙處理這些。
警察的本職工作也就查案這一點,口頭安慰都是多餘的,這次這個多少有點兒熱情過頭了。
警局其他人言語間也都透著同情。
如果從個旁觀者角度看,邵清承認他從頭到腳一個慘字。
他自己其實沒這麼覺得,至少還有個人願意申請給他當監護人。
雖然關係沒那麼親近。但好歹是半個“家人”。
邵清趁時間還早,坐地鐵到終點站又導了趟大巴車到了殯儀館。
裏麵很靜,肅穆莊嚴。排隊的人少,邵清很快就辦完了手續。
又坐上大巴車,這裏離陵墓不遠,窗外能看見層層疊疊的青山,和山坡上井然排列的墓碑,近山濃,遠山淡,再遠的是臨近夕陽泛著藍灰色的天。
邵清低頭給王慧霞回消息。躲過她最暴躁的幾個小時就可以正常交流了。
那邊發來一堆語音,邵清挨個點開。
“真有病就,她腦子有毛病!我跟你說,你就當沒有過她這個人,死還非得跑出來死……”
邵清確定這條就是罵人的,掐掉點了下一條。
“警察說你領過死亡證明了?那殯儀館約了沒?明天我弄吧今兒夠糟心的了……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