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看了會街道上打著油紙傘的行人,忽又擰了眉頭,她從案上拾起已經萎掉了的海棠花,一下子將花莖掐斷。
“姐姐,沒想到,你的兒子竟然這般命長,連我都不知道他還活著……”她悠然歎了一聲氣,眼中含著對這個渾渾濁世的煩躁和厭倦。
晚間,巍峨的宮牆聳立在夜風中,在月色下散發著柔和而不失威嚴的光輝。
在龍吟宮中,飄搖的簾幔垂地,昌德帝身著明黃的寢衣,躺在龍榻上。
他的手緊緊握住繡有雙龍戲珠的錦被一角,臉色蒼白,額頭上不斷有汗珠滾落至頰側。
昌德帝感覺自己仿佛行走在一片茫茫的迷霧中,忽然間,眼前的雲霧散開,他又回到了明亮的宮殿裏,裏麵有紅羅軟帳。
一位身穿綺麗霓裳的女子坐在一麵荷葉鳳凰紋銅鏡前,正拿起象牙梳,對鏡梳妝。
“玉心……”昌德帝的唇角翕動,一個許久未曾提起的名字從他口中緩緩流出。
他邁著步子,走過來,迫不及待地看向銅鏡,隻見所映照出的女子容顏絕世,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修眉聯娟,在一低頭的瞬間,嬌態多姿,饒是比皚皚雪山的雪蓮花,還要令人心生向往。
這就是讓他思念了無數個日夜的女子,昌德帝情不自禁地拿起象牙梳,笨拙地為她梳著發髻。
他體會到了失而複得的心情,而後,他將象牙梳放下,極其輕柔地將她翻了身,擁在懷裏。
“陛下……”女子羞赧地喚了一聲,然後,她怯怯地將頭埋於她的懷中。
他屏住了呼吸,微微闔眼,想珍惜此時此刻的天長地久。
然而,下一瞬,他的心口處一疼。
再睜開眼時,竟看到懷中的女子握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刺在他的心口處。
她的麵目變得猙獰,聲嘶力竭地吼道:“顧子恒,你對得起我!”
他捂住心口,驚駭地瞪大眼睛,不斷地問道:“你是玉心還是玉嵐?”
女子並未回答他,在轉眼間,她已消失不見,他像是看到了屍橫遍野的雪山,無數的冤魂在朝他伸手。
他不住地後退,想尋找女子的身影,可總是擺脫不了數不盡的冤魂……
“陛下,你怎麼了?”明晃晃的宮燈依次亮起,幾名貼身太監見到昌德帝的身子在不斷地顫抖著,忙跑了過來。
昌德帝驀地睜開眼,“謔”的一下,從龍榻上起身。
“玉心……”他猛然抓住了一位太監的衣角。
太監被嚇了個半死,小聲翼翼地說道:“陛下,先皇後已經故去很多年了。”
昌德帝還沒回過神來,又是念道:“玉嵐……”
太監更是被嚇得魂飛魄散,顫著聲音道:“陛下,息妃娘娘也離世很久了。”
昌德帝這才漸漸地從夢魘中走出,他感覺到了手心的虛汗,喘了一口氣。
良久,他想起夢中的情景,複又傳來掌事公公,歎息道:“幫朕準備一下,朕近日要出一趟宮,去城郊祭拜先皇後,記住,此事不許聲張。”
掌事公公的身子抖了抖,聽罷,即是跪了下去。
“陛下,您怕是去不成了。”他的麵上透著些許恐慌,“前幾日,一道驚雷打下,將先皇後的墳塋劈開,這雷不但毀了整座陵墓,連先皇後的屍首都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