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床上的人兒,豆蔻的年歲。白日裏是驕縱憨直了些,這會兒吃了他摻料的酒,就那麼歪斜著,縮靠在菱窗下,顯得嬌弱可憐起來。
房文瑞撫了撫腰,舌尖下意識得舔了舔自己的嘴。掂量了下,隔了燈火對上少女額間的碧玉花鈿,到底是心猿意馬,本性難掩了。
“嘿嘿……”他扔下帕子,眼神露骨得朝牙床邊靠去,“陛下有意,叫你三月裏定下親事,母親都說與我了。”
見他突然笑意融融得坐在床邊,江小蠻雖率真,卻也本能得想要避開些。菱窗分明關著,她卻隻覺著肩頸涼冷得頗不適。
“那又如何。”開口時,少女語音虛軟,“與你何幹。”
“哼!”男人又靠近了些,強忍著心頭的急迫,“馮策那小子,勸你還是莫掛念,他呀,決計不會尚主的。”
“湊這般近作甚!”無暇再與他對答,帶了些酒肉氣味的鼻息貼了上來,江小蠻動彈不便,隻勉力放高了些聲調,“本宮乃是天子嫡女,你、你放肆!”
小小的人兒圓臉緋紅,一看便是外強中幹,不過是膽怯的強撐罷了。
牙床上的兩人幾乎貼在一處,這般虛張聲勢的稚弱嗓音,反倒成了壓垮男人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公主今夜實在美極。”房文瑞再難忍耐,一把將人摟進了懷裏,“天家恩寵,他姓馮的不識好歹,便叫我來消受便是。”
說罷,一張油膩肉臭的嘴便貼了過來,雙手一上一下,去掰扯少女的衣帶外裳。
活了整十五年,江小蠻如何見過這般陣仗。當下也掙脫不得,隻拚了命邊推邊低泣著呼喊起來。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決堤般得漫了出來。
被人按靠著欺辱,呼喊絲毫無用。項間的濕熱讓她幾欲作嘔,江小蠻驚恐萬分的,張口狠狠咬上男人的耳朵。
鐵鏽味彌散的瞬間,一股子巨大的衝擊力襲來,她被房文瑞一個巴掌,狠狠抽倒在床角。
就在腰帶將落,恐懼到極點之際,竹屋的屏門叫人一腳踢了開去。
在沁人的夜風裏,青灰色的寬大僧袍晃過。隻是兩三個起落,在她還未看清時,便將牙床上的男人摔了出去。
這一摔,直有三丈遠。
房文瑞滿口血沫得爬起來時,竟是在正廳的門首邊。
“你這賊禿……”
還未來得及罵出話去,門外魚貫一對暗衛,也不言語,上前便將人拿下。
這一隊人訓練整肅,房文瑞也是見慣京中世麵,又是做賊心虛,隻以為這是貴妃的親衛。當下臉色煞白,緊閉了口任人朝外架去。
一室寂靜,僧人立在紗帳外,對著暖色油燈,沉默著握緊了念珠。
今夜,他意外理清了弑母大仇。若是凡俗子弟,本是該恨之入骨,尋機會報仇的。
可就在方才,他聽見了竹林裏的爭執,下意識得卻還是跟了過來。
待聽得裏頭呼喊低泣,心海裏驟然全是女孩兒驚恐無助的圓臉。不忍之心生起,甚至未曾猶豫,遂一腳踢進門去,出手將人救了下來。
此刻,道嶽眼角略掃過牙床,但見少女衣衫淩亂,半邊肩頭俱滑落出來,瑩瑩如玉的光澤晃得他迅速背過身。一時間,背影沉寂,不動如山。
等江小蠻回過神來,趕忙收起涕淚,勉力想要拉起衣衫時,那繁瑣的下擺卻被纏繞著壓在了最底下,她又中了藥酒,要抬腰去扯出下擺,卻是幾番動作都沒有做成。
“讓法師見笑……”無力得歪倒下去,她壓著嗓子低語,“勞煩,去喊韶光姑姑過來。”
“好。”揮手打落紗帳,道嶽頭也不回得應了句,語氣裏聽著極為冷淡疏離。
江小蠻朝裏側著頭,聽著珠簾掀起的聲音,再瞥見牆上愈遠的身影時。忽的,一陣傷痛難受,強忍著聲調,哀哀得忍著落淚。
她和他本就不可能,現下,她叫個紈絝欺辱輕薄,竟還讓心悅之人瞧見了去。江小蠻平日裏瞧著軟糯稚氣,要起強來,卻也是個心氣極高的主兒。
九年前雪落夜,便是許皇後去時,她小小一個,忍著淚,卻也撐著身子過了整場大禮。
今夜裏,心裏頭不知怎的,難受到了極處,像是預見了將來般,隻是想大哭一場。她強忍著,又幾乎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也就是這點子熙索的響動,讓行至外間的僧人足下一頓。
女孩兒的哭聲傳到外間,已然比屋外的風聲還要輕微了。可他耳力過人,連那張小圓臉上皺成一團的模樣都浮想了出來。
就是這麼一頓,屏門‘嘎吱’聲響——有人在從外頭上了鎖!
牙床上的江小蠻正忍哭忍得辛苦間,背後的菱窗募得傳來‘哐哐哐’得木板敲釘聲,直把她唬了一跳。
她氣力全無,還未及回首去瞧,紗帳被人一把掀開,道嶽伸手掠過她的腦袋,掌擊於窗,卻發現已然叫人盡數釘死了。
“是何人在外頭?”床上少女依舊袒露著右肩,她難堪得撇過頭,朝窗戶外喝了句。
回應她的,自然隻有銅鎖扣動和密密匝匝、訓練有素的腳步聲。
立在床前的僧人皺了皺眉,轉年間已然將今夜原委悉數想了個明白。——是阿合奇擅作主張,借房文瑞之手,來了個計中計。他將房家的守門的暗衛盡數替換了,又料定了自己會施救。隻等明日一早,恐怕宮裏來了人,那罪名便是房家的,而與公主同渡一夜者,卻又成了他。
“看來今夜為歹人設計,門是不會開了,公主好生安歇吧。”
道嶽順勢拉過錦被,極快得替她蓋了身子,而後便再次退了開去。
他是有意引導,江小蠻望了眼紗帳外朦朧如山的身影,忽然想著先前酒宴時,韶光姑姑鬧肚子的事。便自然以為房家是今夜唯一設圈套的歹人。方才來拿人的,看裝束是宮裏的。而現下,陰差陽錯,房家遲來的家奴竟將她二人鎖在了一處。
“你……你別走遠了,外間陰冷的很。”隔了紗帳,江小蠻終於收了些驚慌去。
這一次,床前的僧人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側著身子,一錯不錯得看著床欄踏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