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就真的像一對戀人了。
孟繁英用草葉撥弄著成群結隊向高處搬家的螞蟻,找到了壩頂的螞蟻洞,試圖從裏麵找到“既不傷害小馬麗雅,又能讓她知道這隻是兄妹情”的話語。
倒是小馬麗雅先開了口:“小英哥哥,剛才去你家,聽大娘提到‘童養媳’,是不是說我呢?”
孟繁英還真不好回答:
“你這小丫頭,耳朵還真長,是提到童養媳了,但前麵還有一句話,你沒聽到,是說我們倆‘年齡相差太大了’,這麼小的丫頭,看起來有點像童養媳。”
小馬麗雅:“我就要當你家的童養媳,怪不得,要不然我怎麼記得爺爺把我許配給你了呢?”
孟繁英:“傻丫頭,這樣的事,可不能亂說的。”
小馬麗雅:“我不管,我要把你搶回來,你本來就是屬於我的,從小就是屬於我的!”
孟繁英:“盡亂說,長兄如父的!你不是說,高中有那麼多小男生追求你嗎?說說都什麼樣的,小英哥哥幫你把把關。”
小馬麗雅:“那些都是小毛孩子,不值一提!我就喜歡成熟穩重、智慧勇敢的小英哥哥!”
孟繁英:“現在這麼說吧,等你大學畢業,小英哥哥都將近三十歲了,那時就老了。”
小馬麗雅:“那我現在就嫁給你!反正也是你家的童養媳,什麼時候嫁都一樣。”
孟繁英:“你還是太小太任性了。”
小馬麗雅:“誰找媳婦時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大姑娘,哪有喜歡成熟穩重的老姑娘的?”
孟繁英:“才二十六、七歲,就‘老姑娘’了?”
小馬麗雅:“立刻就知道護著了,就是老姑娘!怎麼跟那個老姑娘勾搭上的,趕快交待!是不是因為她家有錢有勢,你才找她的?我從照片上看到,她家又有別墅,又有車的,是不是?”
孟繁英:“你這任性的小丫頭,怎能這樣說呢?長這麼大,你從小英哥哥身上聞到一點銅臭味沒有?小英哥哥身上有的隻是親情味,散發的隻是男子漢的骨氣!”
小馬麗雅故意用鼻子聞了聞,故作驚訝地說:“銅臭味沒聞到,但有那個老姑娘的脂粉味!”
孟繁英隻得苦笑,居然無話可說。
小馬麗雅自知說話有些過份,雖然嘴上痛快了,但心理也是不舒服的。暗暗埋怨自己不該見到幾張照片就吃醋,可這吃醋也不是自己能控製得了的。
缺啥就對啥敏感,小馬麗雅對自己的美貌還是很自信的,所以,看到照片後,對張天嬌的氣質和美貌並未多想,反倒是對背景中的別墅和轎車很敏感,聯想到自己的家庭條件,上大學的學費還仍然成問題呢,不盡熱淚又湧上了眼角。
兩滴熱淚滴落在孟繁英的手背上。孟繁英還以為又下雨了呢。但顯然,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出現了。
孟繁英捧起小馬麗雅那張洋娃娃式的小臉,凝望著那汪汪淚眼,真想替她吻幹臉上的淚痕,卻怕模糊了親情與愛情的界限,引起小馬麗雅的誤解。
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像是說給小馬麗雅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有兩樣東西,我不能原諒自己:一是女孩為我流淚,一是女孩為我受罪。
我們先不說這些了,也許你上了大學以後,見識廣了,經曆多了,看法就會改變的。我們還是先來看星星吧!”
小馬麗雅還是很聽話的,不再糾纏於感情問題。
於是兩人並排坐著,仰頭向上,把目光投向那浩瀚無垠的宇宙深處,真的想溶入進去不再出來!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地方啊,有無窮無盡的靜謐深邃,有無邊無界的想象空間,有無影無形的虛幻感覺,那一定是可以忘記一切的……
第二天早起,孟繁英就騎著自行車,順著清河壩,往下遊的吳媛媛家趕去。心中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怎樣對吳媛媛開口的。
剛一走進吳媛媛家的院子,就感覺氣氛不對。房門開著,兩間小屋的裏裏外外都站滿了人,還不時傳來隱隱的哭聲。
雖然來了生人,但小屋裏的大部分人都無暇顧及,依然滿麵哀傷地站在那裏。孟繁英正在猶豫是否繼續往裏走時,吳媛媛分開人群,幾乎衝著跑了出來,一下投入了孟繁英的懷抱,哭得泣不成聲。
當悲傷的情緒得到宣泄後,吳媛媛一點點地平緩下來,拉起孟繁英的手,說:
“你來得正是時候,我爸堅持不了多久了,但就是不肯閉上眼睛,姐姐們說,是對我不放心,想看到我把女婿領回來,才能放心地上路。快跟我來!”
孟繁英明白了,在這生死離別的時刻,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何等重要,自己肩上的責任是何等重大。
趕忙跟吳媛媛雙雙來到老人的炕前,孟繁英半跪著身子,伸手拉住老人那瘦骨嶙峋的手,在老人的耳邊,用盡量清晰的聲音對老人說:
“大伯,我來看您來了。您放心,我會一輩子照看媛媛的!”
老人費力地睜眼看了一下孟繁英,微微地點了點頭,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那微弱的氣息也漸漸停止了,老人就這樣微笑著離開了這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屋裏有人反映了過來,確認了老人已經去世。屋裏的女人們開始放聲痛哭起來,場麵也有些混亂。
孟繁英想勸勸吳媛媛,又覺得沒法說,發出的微弱聲音也被痛哭聲所淹沒。隻好默默地退到後邊。
跟著一起守陵、辦喪事,熬了三個通宵。
逝去的老人雖然已是年近八旬,生者不必過度悲傷,但失去親人的痛苦還是讓女孩子難以承受的。
孟繁英也隻能默默地守衛著吳媛媛,在這樣的時刻,怎能提那更令人傷感的事情?
第三天傍晚,孟繁英要回家了。吳媛媛也隻是默默地相送。兩人用目光交流著,算不上此時無聲勝有聲,隻算是一種相知相愛的默切吧。
回來的路上,順著清河壩向上遊騎自行車,就有些費力了,再加上剛剛熬了三個通宵,也為吳媛媛沉浸在悲傷之中,孟繁英忽然感覺,自己的人生中多了很多沉重的感覺。
傍晚的夕陽,不知何時已被越積越重的烏雲遮擋,風也越刮越大,本來還是夏日,剛剛被太陽烘烤過的大地還冒著熱氣,卻被涼風吹起,空氣中不知是霧,還是雨滴,迎麵漂落下來。
應該是燕子,也許是蝙蝠,在河麵低低地飛著。種種跡象表明,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看來,老天也是悲天憫人的,也為吳媛媛和她的家人流淚了。
孟繁英雖然趕在大雨之前到了家,但全身還是濕透了。匆匆地換了衣服,吃了晚飯,就躺在炕上沉沉地睡著了。
傾盆大雨、電閃雷鳴,都沒能把孟繁英從睡夢中驚醒。
第二天早起,老天依然陰沉著臉,不肯放晴,涼風不時地吹送來幾個雨滴,以示這雨還沒有完。
孟繁英的心緒也有些不寧。
不知是誰最先看到,清河的水已漲過河漫灘了,這是多年未見的情景。
住在河邊的人,天生有著對河的敏感和興趣,這個消息迅速攪動了全村,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到了清河壩上,圍觀水情的同時,也聆聽有經驗的老人們議論:
“打我記事起,這清河呀,就發過一次大水。那是六O年,大躍進,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呀,瞎折騰,把清河壩護堤林都砍光了,去大煉鋼鐵。大水發過來時,傻眼了。”
“當年呐,就是在前麵道口那疙瘩開的壩,幾乎半個村子都泡在水裏,我家地勢窪,水都沒房簷了。”
“今年是九五年,從包產到戶到現在,有十幾年沒興修水利了,我看這清河壩呀,擋不住這場大水。”
“對呀,這清河壩,還是我們當年修河網化時加固的。都多少年了,年久失修嘍。”
“對呀,這包產到戶倒也是個好事,但都個人顧個人了,大事都沒人管了。”
“修也不行啊,趕不上他們挖沙的破壞的快呀!”
“這河跟人呐是一樣的,你怎樣對它,它就怎樣對你……”
聽著老人們的議論,看著眼前這條濁浪翻滾、泥沙俱下的清河,孟繁英忽然有了一種陌生感。
這還是幼時那條可以遊水嬉戲、可以網魚釣蟹、可以揀鳥蛋、粘蜻蜓、捉蝴蝶、抓青蛙的清河嗎?
還是外公描述的那條“夏日商船雲集,冬日爬犁穿梭”的黃金水道嗎?
還是鄉土地理教材上描繪的“源頭之下,積水成塘,林蛙常集,錦鱗遊泳,沙岸人喚舟,波明起鷗鷺,一幅絕美的自然圖畫”嗎?
清河這條母親河,終於顯露了她的另一麵。
母親河要發怒了!
訪學路上擔心的自然災害沒有在四川發生,卻即將在孟繁英的老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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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