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盈盈翻出圖紙仔細比對,果然一模一樣。“就是它!”她的眼神又恢複了光亮,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害怕一樣,徒手便攀踩著崖壁突起的岩石一步步往下挪去,向那藥草靠近。
此間風力更甚,刮得臉上和手背生疼,她停下來分別朝兩隻手上哈了幾口氣免得凍僵,在恢複了些力氣後,又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指尖觸碰之跡,她心裏一喜,然後伸長了手臂一把將藥草采了下來,卻不料腳下的岩石突然鬆動了,千盈盈頓時失去支撐便掉了下去,依然固執地將藥草緊緊攥在手裏。
而小院中,段雪柳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生命危在旦夕,連老人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他翻出自己封存多年的銀針,內心默默為兩人祈禱著,決定鋌而走險施針來拖延時間等千盈盈采藥回來。
千盈盈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她救不了他,現在連自己都救不了了。隻能說再見了。
老人斂息屏氣,這次施針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但凡稍有差池便可以直接送段雪柳上路,他發誓自己行醫一輩子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棘手的病人,而且這一身毛病多半估計還是自己作的。
直到最後一針,他卻怎麼也下不了手了,老人手臂上的青筋漸顯,他的大腦和手正在不停地進行著激烈的拉鋸戰,仿佛正使出全身的力氣在與大半輩子的經驗作鬥爭。最終,大腦占了上風。確實,他怕了,這是他行醫幾十年來第一次感到這麼害怕。老人拿針的手依舊很穩,可是就這麼定在了原處,無論如何也沒法下針了。
千盈盈再睜開眼睛時,眼前是一張已經有成人的樣子卻仍帶有少年氣的俏臉,一雙自帶淩厲感的眸子正平靜地看著自己。她也隻是眨眨眼,似乎對剛才生死一線的經曆也沒什麼感覺,便從那人懷裏起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草,才鬆了一口氣,朝人甜甜地笑道:“謝謝你!”
“從這麼高的地方跌落也毫無感覺嗎?怎麼這麼遲鈍?”
此人正是出來尋找段雪柳的雁度,那次夜襲之後,他們雖然反將了對方一軍,卻也是元氣大傷,受傷的士兵不在少數,餘皙根本走不開,便隻有雁度出來找人了。
然而看著眼前沒事人一樣的少女,他還是忍不住這麼想。隨後也禮貌答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你家在哪裏,用不用送你回去?”
千盈盈仍笑著擺擺手道:“我家在山那邊,路我很熟的,不用麻煩了。”
“為什麼不穿鞋呢?”雖然知道這樣問有些唐突,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
千盈盈低頭看了看,想了想,慢慢回應道:“嗯……我覺得這樣更自由。”
“不冷嗎?”話剛一出口雁度就後悔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愛管閑事了?
“不啊……”千盈盈疑惑地看著他搖搖頭。
“那你可知……”這次,話到一半,他卻忽然不說了,隻是對她溫柔笑笑。
是啊,無拘無束的,多好。
雁度回頭看了看前方,似乎著急趕路,又駕起了馬,臨走時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藥草,提醒道:“這安魂草可是劇毒,你當心些。”隨後策馬揚長而去。
安魂草雖是劇毒,但卻極為稀有難尋,因此身價也高得驚人,邊境村落也常有人冒險尋它去市場高價出售,雁度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為采安魂草遇險的人了,但也隻能提醒她自己注意安全。
“這安魂草可是劇毒——劇毒——劇毒。”
剛剛雁度的話卻一直在千盈盈腦海裏回響著,她不明白,不是要救人嗎?師父為什麼讓自己采毒草呢?而眼看著三個時辰即將過去,她握著草,再次邁開步子就往回跑。
老人終於挨不住了,最後一刻了,死亡線即將清零,但千盈盈還沒回來。不管怎麼樣,隻能賭一把,其餘的,聽天由命吧。他緩緩又舉起了那最後一根針。
“師父——”千盈盈一進門就喊了一聲,“我、我回來了。”
銀針掉落在地上。
最後一刻,她總算是趕上了。
“藥可采到了?有沒有受傷?”老人上下看著千盈盈,見她沒什麼事,才放下心來。
千盈盈卻不自覺地將握著安魂草的手背在了背後,對上老人的眼睛,開口問道:“師父,你答應了我的,要救他,對嗎?”
老人不說話。
“可是,剛剛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這是毒草。師父,毒藥也可以救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