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明初?”不見電話這頭有回應,羅詞生喚了兩聲。
紀明初這才回神,看著自己攥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骨節泛白,隱忍著胸腔中翻騰的情緒,“我在聽,您說。”
“那時候你還沒出道呢,有一天我在京都的工作室,來了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姑娘,那時候我哪裏會多想,隻覺得是個不懂事的追星小孩,就沒見,誰知道人下午又來了,說自己是江懸的妹妹,這小姑娘有點意思,生怕我不信,戶口本和全家福都帶來了。不瞞你說,聽到是江懸妹妹,我才見了她的,她拿了個u盤,說裏麵有幾首小樣,讓我聽一聽,我以為是小姑娘相當歌手所以來找我,沒想到她和我說聲音的主人是個叫紀明初的男生,她說這男生聲音很好聽,歌都是自己原創的。我聽了,相較於幾年前的大環境來說,的確是還不錯,可要說特別好,那也算不上,跟你現在比當然是差遠了。”
羅詞生的每一個字鑽嗜著紀明初全身,將其擊得粉碎,“小樣……什麼小樣?”
五年前的他窮得連錄音棚都去不起,怎麼可能會有小樣。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都朝著他毫不知情與無法掌控的程度發展,他內心迫切而渴望地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他卻像個懦夫,又不敢知道。
“其實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小樣,收音比較差,我聽著倒像是室外演唱時拿手機錄下的,不過小姑娘倒是聰明,每一首都截取了一小節,挑的都是最能展現音色和技巧的地方。現在看來你是毫不知情啊,那就是小姑娘那時候偷偷錄的了?”
此刻的紀明初連一句回應的悶哼聲也發不出,他快步回了房間,在床頭櫃和書櫃裏不停地翻找,好半晌才找到一個殘存的煙盒,很幸運,裏麵還有兩支煙,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點起,可就是簡單的點燃動作,他顫抖的手都根本控製不住。
羅詞生談到幾年前的事,不由唏噓,話匣子打開也關不住,“我跟你也不是外人,就和你說實話了,當初要不是先聽過你這幾首歌,後來你參加節目我也不會對你過多關注,你比賽的那首歌還是太商業化了,可沒前幾首純粹,要想拔尖可不簡單。哈哈哈,不過還好,我知道你有多少本事就又給了你機會,好在沒丟了你這寶藏,不然可就是一大損失啊。”
羅詞生對紀明初的滿意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沒有人比他更懂損失一個紀明初意味著什麼,“這樣一說,那你可真得好好感謝人家小姑娘,她可比我更慧眼識珠,算的上是你的貴人了。”
紀明初渾渾噩噩,就連手機何時被掛斷也不知情,看著息暗的手機屏幕,他也恍若陷入灰黑之中,窗外的日光漸淡,黑雲壓著天地,像要帶著一場大雨而來。
紀明初坐在沙發上,燃盡的煙灰落在指尖也毫無知覺,他隻盯著桌案上的那隻手機失神。羅詞生的話句句回蕩在耳畔;
“她可比我更慧眼識珠,算的上是你的貴人了。”
貴人……這個詞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不必緊張,有佛緣是好事。”
“小姑娘是這位先生的貴人啊。”
原來,大家都知道,就他自己被蒙在鼓裏。
直至此刻,紀明初才完全明白那天了然大師說的話。他的福報都是另一個人種下的因,如若要新的果,就要先償還了她的因。
是的,不是她江黎的糾纏,並且發生這一切的緣由與她也沒有絲毫關係,是他紀明初虧欠的太多,需要彌補她,這才有了這麼一場意外讓兩人有了交集。
他受到的饋贈與心安理得就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
紀明初又點了一根煙,猛地抽了一口。
如果說,他們沒有換身體,會怎樣?
似乎不會改變什麼,他的人生還是會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他紀明初依舊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他會固執地覺得這一切都是他一步一個腳印,在泥潭中掙紮著爬出而所得的。
那江黎呢?她所做的事以至於她這個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被人知曉,她的努力將被淹沒在無聲的過去裏,她不說,便不會有人知道。誰又會知道千萬人中,會有這麼一個小姑娘將自己的青春與熱烈都默默傾注在另一個根本不可能有回報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