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越發的疾了。
“探測儀器全部失靈了。”
“動力裝置也全部失靈。”
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離著那漩渦的中心越來越近，不可阻擋。
庫拉匍匐在船頭，一邊衝著那漩渦叩頭，一邊喃喃自語。他似乎在說著什麼古怪的方言，陸寧根本聽不懂。
他們也無暇顧及他。
“通知直升機救援。”江湛冷靜地吩咐道。
“是，少將。”
庫拉突然起身，猛地撲上去，一把推開掌舵的士兵。他猛踩油門，卻無事發生。
“你在做什麼？”陸寧大喊。
“是海神！”庫拉眼睛赤紅而狂熱，額頭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海神出現了！他需要獻祭！”
他低語著：“我們都是神的祭品。”
海浪一波比一波更高，海水洶湧地拍打在甲板上，船身左搖右晃。
庫拉無需多做什麼，這艘小船很快就會沉沒。或者在沉沒之前就被吸入那深淵之中。他大聲呼喚著說著奇怪的語言，就像在吟唱什麼一般。
突然之間，那強大的吸力消失了。
陸寧心頭一鬆，前方卻傳來隱約的轟鳴，海浪聲太大，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看去。
動力裝置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恢複，庫拉猛踩油門，小船急速地向旋渦衝去。
“他瘋了，不用管他，我們跳海。”江湛扶住她，“水流太急了，救援的直升機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隨行的士兵們一個個棄船而去，撲通撲通地跳入海中，很快被海浪吞沒。但是不過幾秒，不遠處就浮上來一個個人影。
庫拉卻狂奔而來，一把抱住了陸寧：“神喜歡你！我喜歡你！這個世界已經完了，神會降下懲罰！跟我走吧，我們一起去做神的祭品，在神的國度永生！”
陸寧渾身激起了雞皮疙瘩，一腳踹開他，爆了粗口：“老子才他媽是神！”
庫拉被這一腳踹出了數米遠，陸寧的身體在這一腳之下失去了平衡，一下子頭朝下栽進了海裏。
小船瞬間便駛出了數十米遠。
庫拉跪在船上低吼著：“我這便來！我的神！”
江湛拉住了陸寧，他們從海麵探出頭來。
陸寧剛一落入海中就察覺到了不對：“這水底下有東西……”
天空中突然傳來發動機的轟鳴，一條長長的軟梯搭了下來。
江湛托著陸寧讓她先行攀了上去。
海底的東西並沒有阻攔他們。
“剛剛我們過不來！飛機一接近這裏就開始下墜！”飛行員解釋道。
“我知道。”江湛擦了一把臉上的海水，低頭向下看去。
直升機在海麵上空盤旋，陸寧順著他的目光向下看。
整個海麵漆黑一片，翻滾著白浪。那條小船被卷入了旋渦，連著船上的人，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庫拉是教徒。”陸寧說，她想起出城前看到的那些身穿紅鬥篷的人，“他也信海神教。”
庫拉說過，這裏的漁民大多信奉海神，而他們家自末世之前數百年，世世代代都是這西南海岸的漁民。
他自然也是信的。
所以他把自己獻祭了，還想拖著他們一起去死。
現在他得償所願，和他的神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
“這不是什麼海神。”江湛平靜地說，“他就算信教也不應該那麼狂熱，我猜是受到那個東西的精神力的影響了。”
“你往下看，把你的精神力下沉到海裏。”
陸寧閉上眼睛，伸出了精神的小小觸手。
然後她就碰到了江湛。
他們的精神力糾纏在了一起，這是一種奇妙的交融的感覺，他像雪山一般高遠清冷，又像大海一樣包容。他們相擁在一起，互相依偎著旋轉，下沉，沉入道冰冷黑暗的海底深處。
之前無論如何也不可觸及的深海仿佛對她敞開了大門。
並不是江湛的精神力給她牽引，而是因為，海底的那個不可知、不可視、不可名狀之物，已經死了。
神明已死。
陸寧閉著眼，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就像在這深深的海水裏漂浮著，是一條小魚，一葉海藻，一朵水花。
海裏有東西，海麵漆黑，那是因為海浪之下，翻湧著，滾動著，交纏著大大小小的無數的……生物。
數也數不清，不可能有人能數清。
有異種，變異的詭異的張牙舞爪的魚類，還有無數普通的海洋生物。
它們就像被凝固在了這裏。
它們本是捕食者與被捕食者，殺戮者和被殺戮者，此刻卻都和平地相處，靜靜地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緩緩旋轉著下沉。圈的中心，就是那個本該不可視的神明。
海神，是一條巨大的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