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低聲音,“頭一個,新婚夜當晚心悸嚇死了。第二個,天地還沒拜,家裏報了喪。第三個,成親一月,染了咳疾,吐血沒了。”
孔母嚇得一哆嗦,“這這是”
“所以說,你家孩子比起那個來,真不算什麼。好歹,不要命不是?”
媒婆安撫過後,三兩句便請辭了。
那媒婆說的話多少安慰到了孔母。
一時也在想,兒子雖是個混不吝,好歹性子能改。
可若是八字克人,那就沒招了。
她看一眼天色,“三娘去前邊肉鋪買一些豬蹄回來吧,燉了給你哥哥和爹添個葷氣。”
這些天鄉下田畝莊稼開始灌肥了,丈夫和兒子不僅收東城的夜香,連帶著西城的也收,所以回家時辰比以往要晚。
“今兒你爹送了土肥,要路過一趟西來村。上一回沒見上劉家郎,這一次我讓他去瞧瞧。若是你爹滿意,便定了吧。”
孔三娘一頓,“定什麼?親事嗎?”
孔母沒發現她麵上的神情,手裏攥著一把韭菜,“對。你二哥的事兒我看是不成了。沒得他不成,你便不出嫁。”
“劉家婆上回說的話在理,男人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劉家郎成親後,心就定住了。為了妻兒,讀書必然更用功。用不上兩三年,你就是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得多體麵。
甜水巷子的方秀才娘子,什麼時候都仰著頭走路,瞧不起她們這些賣苦力的人家。
就連方秀才的娘都是一眾婆子中最體麵的。
每月有朝廷給的銀錢,還有新米糧麵的份例。
那可叫旁人羨煞了。
“你以後過的就是那種日子。
娘和你爹想過,早半年成親也行,兩家好嘛。咱們這邊應了,就是劉家欠了情分,婆家必然從心底對你好。”
孔三娘臉上血色消失殆盡,腳底下飄乎乎地出門。
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覺已過了鎮中間的石橋,到了西城。
街市熱鬧的煙火氣撲麵而來,恍惚間以為還在上一輩子出攤賣餅的時候。
她心裏結成了一團亂麻,分不出線頭。
劉家她是一點也不願意沾的,可想不到兩全其美的破局之法,隻能祈盼爹娘不必著急。
這才幾天,就要確定了?
她失神地跟著一人往前走,漫無目的。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她怔然驚醒,一抬頭,撞進一道深邃的目光中。
後知後覺
好似方才他問:“姑娘,要買什麼?”
長條桌案,靠左邊的食案碼著一條條肉。
攤主著一間頸後係帶補褡,黑色。
可握刀的手是白的,還能看到對方握著刀把,手背上躍起的青筋。
他人也白。纖長的睫羽下黑亮眼眸就直直地盯著她,耐心等她回答。
“我”
孔三娘心慌意亂,不知該說什麼。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跟著人來到他的攤前。
攤子臨街,左邊懸著青底白字旗,是一個花字。
“鎮西桃分巷子第一家,花家肉鋪。”
腦海中不期然想起第一次遇到他時聽到的話。
原來他的鋪子在這裏呀。
真大。
她神遊在外,眼神胡亂飄著,心思也不知在哪裏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