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前幾日就打電話過來,說我今日要回來。怎麼就派了幾個下人去接。洪少爺這是從國外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回來,翅膀硬了?”
遲生見洪九爺開始說自己的家事,略微有些局促。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句。
“九爺,我先讓下人把行李收拾了。”
洪九爺看了他一眼。
“下人早就安排好了,你在這兒站著就好。”
遲生聞言,沒再說話,隻得在一邊立著。
“是我讓詹兒陪我去上香的。”
洪夫人說著,坐到洪九爺旁邊的椅子上。
“這些年,我年歲大了,腿腳不利落,他好容易從國外回來,讓他盡盡孝心,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遲生在一邊站著,偷偷地打量起洪夫人身邊的年輕人。他與洪九爺長得很像,個子不好,但是身板很壯。一張臉神情嚴肅的時候有些嚇人,嘴巴抿成一條線。
“都隨你。”
洪九爺說完看向身邊的兒子。
“那我叫你來津城,為何不來?”
洪九爺的兒子叫洪詹,二十來歲的年紀,倒是與遲生差不多大。
“客船停在上海,沒有買到往津城的火車票,就直接回北平了。”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讓人找不到一點錯處。
洪九爺冷哼了一聲,還帶著一絲戲謔。
“我洪榮生的兒子,還能買不到車票?你一張嘴,好些人捧著車票到你跟前讓你選才是。”
“父親說的沒錯,隻是我不想靠著父親。”
“說的倒是好聽,你出國留學,難道用的不是我的鈔票?”
遲生在一邊聽著,越發局促起來。他們父子二人,眼見就要吵起來了。他不知道是該勸,還是應該在一邊看著。
“行了行了,一回來就吵架,吵得我頭疼。”
洪夫人的話打破了僵局。
“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六國飯店還要給老爺接風洗塵,都回去歇著吧。”
洪夫人說罷,就站起身來,洪詹趕忙在旁邊扶著她。她走過遲生身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客房給你備下了,一會兒有下人領著你過去。看看缺什麼,就讓管家給你送來,不用客氣。”
“是。”
遲生應得乖巧。
洪夫人與洪詹走了以後,洪九爺喝了一杯茶也站了起來。
“今日都累了,回去好好歇著吧。”
遲生看著洪九爺走了,這才跟著下人去了客房。
洪家老宅是標準的四合院。三進的院子,占地很廣。他的房間,在就在第三進。
下人領著他去了正屋,讓遲生嚇了一跳。
“這位小哥,是不是走錯了?”
遲生出言問道。
下人看了遲生一眼,搖搖頭。
“遲先生就住這裏,沒錯的。”
遲生見主人家這麼安排,也不好多說,跟著下人就走了進去。
一進屋,遲生就看見一張桌子並兩把交椅。往東邊走去,就是臥房。正南正北的屋子,這會兒陽光已經隱去,借著餘暉,倒是能看得陳設全是新的。
“遲先生,缺什麼您就按鈴,小的就在耳房。”
下人說完,就退了出去。這個時候,早有人把遲生的皮箱搬過來。遲生把它放在桌子上,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他帶的全,現在看來,很多都沒有必要。洪夫人是個妥帖人,樣樣備的齊全。
遲生拿著毛巾,往旁邊的盥洗室去。裏麵不僅有淋浴,還有一個浴缸,牙刷毛巾也擺在架子上。遲生笑了笑,把自己的毛巾搭在上麵。
他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髒的衣服就扔在旁邊的藤筐裏,他知道,明日就有下人會拿去漿洗。
洪家的床,看著古香古色,坐上去卻軟軟的,顯然鋪了席夢思床墊。遲生的頭發沒幹,半靠著床,隻覺得眼皮發沉。可是現在天還沒黑,他也不好意思睡覺,隻得又坐起來,在屋裏溜達了幾圈,想醒醒盹兒。
西邊是一個書房,靠牆的架子上擺滿了書,遲生拿起一本,上麵一點灰都沒有,想來洪家下人應該經常過來打掃。他拿著書坐到桌邊,打開了台燈,就著燈光看了起來。這是一本遊記,遲生以前沒看過,所以看得津津有味。
下人進來的動靜,才讓遲生回過神來。原來天都已經黑了。
“遲先生,”下人說著打開了屋裏的燈,“老爺說今日都累了,就不必過去了,有什麼要吃的,您吩咐廚房就好了。”
遲生午飯用得晚,此時並不覺得餓,可是他又不想大半夜叫廚房送吃的過來,想了想,就吩咐他送一碗白粥並一小碟鹹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