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老太太的話說得越發露骨。
“一家有一家的規矩。我家的姑娘，嫁妝裏定是要有這個文憑的？”
秦嫣在一旁接了話，她看了顧昌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況且我家萱萱的朋友，是遲先生。兩個人正是要好的時候。”
遲生跟著洪九爺，很快就打進天津交際場。他又有幾分真本事，事情樁樁件件處理得當，眾人也都高看他一眼，隻說洪九爺慧眼識珠。
劉家老太太聽兒子提過遲生，萬沒想到顧萱會與他交朋友，一時僵在那裏。
“還請劉家老夫人轉告劉先生，萱萱的親事，我們是要尊重她的意願的。年輕人都新派，有自己的主意，我們不好勉強。”
顧家老太爺說完，端起了手中的茶碗。劉家老太太也不傻，知道這是端茶送客。她沒想到自己兒子如今這般有勢力，顧家竟然仍舊瞧不上自家。不單沒開正門，還如此冷淡。
她氣哼哼地站了起來，說了句告辭，就起身離開了。
送走了劉家老太太，顧家四口人有些發愁。本來保長一事就不好推辭，現在又得罪了劉家，怕是難上加難了。
顧家老太爺想了想，緩緩地開了口。
“事到如今，隻能去求洪九爺了。他雖然退下來。倒是聲威還在，想來日本人還會看他的麵子，隻是這事情，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出手。”
顧昌想了想，也覺得自家父親說的有道理。
“我今日便往天津去電話，請郭會長出麵引薦。”
“也好。萱萱與遲先生隻是交朋友，萬沒有因此欠人家人情的道理。”
現如今的年輕人，交朋友歸交朋友，並不是一定非要走到婚姻那一步。顧家人不希望日後兩個人感情不好，因為欠著遲生人情，而不得不走下去。
顧家這邊議事，顧萱與遲生一路到了天橋。大過年的，賣藝打把式的、說書唱戲的、拉洋片捏麵人的，全都集聚在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人多，不要走丟了。”
遲生說完，猶豫了一下，拉住了顧萱的手。少女的手纖細柔軟，指尖略微有些冰涼。
顧萱先是一愣，旋即低下了頭。她紅著臉跟在遲生身邊，很是可愛。
“糖葫蘆吃不吃？”
遲生與顧萱邊走邊逛，每到一處小吃，遲生都要問一句。
“好。”
遲生掏出現大洋，買了一串遞給顧萱。飽滿圓潤的紅果裹著糖漿，咬下去冰涼酸甜。
“你也吃一個。”
顧萱把糖葫蘆舉到遲生眼前，笑眯眯地看著他。
遲生也不客氣，一口咬了下去。
兩個人在天橋轉了一大圈，顧萱買了不少小玩意。得虧洪九爺想得周到，讓保鏢充做司機跟著他們。保衛的任務沒完成，倒成了拎包的。
“過幾天去不去大柵欄？”遲生問道，“聽說那裏洋貨不錯。”
“天津有現成的洋貨，幹什麼要去大柵欄買，我想去北海。”
“那就帶你去，什麼時候你有空？”
顧萱歪著頭想了想。
“初六吧。初八我們就要回去了，我和茁兒都是初十回學校。”
遲生想了一下，初六晚上他要陪著洪九爺參加宴會，白日是有空的。
“可以，那就初六，上午我去接你，中午去護國寺吃小吃，怎麼樣？”
這幾日，遲生沒少和洪詹打聽北平好玩的地方。
“好！”
顧萱這幾日在家待得煩悶，正想出來玩，見遲生如此上心，很是開心。
兩個人一路遊玩，直到夕陽西下，遲生才送顧萱回家。一路上，遲生仍舊一直拉著顧萱的手，直到到了顧家大門口。
“我到了。”
顧萱說罷就想下車，才發現遲生的手仍舊抓得緊緊的？
“喂，我到了。”
顧萱又說了一聲，遲生這才反應過來。
“我與你一道進去吧，這東西太多了，你拿不過來。”
顧萱忽然就笑了，她指指門房。
“我家下人又不是白吃飯的。”
顧萱下了車，遲生也跟著下去了。她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朝遲生擺擺手。
遲生瞬間呆立在那裏，直到顧家關了大門，才反應過來。
司機跟著洪九爺，也見過遲生在交際場上的樣子，見他這般發傻，倒是有些好笑。
“遲先生，人家關門了。”
遲生這才反應過來，訕笑了一下就上了車。顧萱那一笑，真是把他的魂兒都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