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虞緩緩抬起眸子,看向那位當今聖上。
半晌,皇上歎了一口氣。
“罷了,你們走吧。”
本以為就此蒙混過關,不曾想,半月之後,北風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北風對祝虞說,父皇要她入宮為妃。
為當朝皇帝的妃,而非東宮。
“怎麼會,怎麼會……”
祝虞癱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北風所言。
“父皇見那日你我相識,便讓我來與你打聲招呼。不出半日,聖旨就要送到祝府了。”
北風神情悲痛,蹲下身子,看著難抵衝擊的祝虞。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祝虞第一次起了貪念,她希望北風能對世人承認她與他的關係,給她一個哪怕隻是口頭的名分。
但,北風掩目,不忍直視她懇切的眸子。
“我若忤逆父皇……我怕,你我都會葬送於此。”
他不敢違背父皇的旨意,他那麼拚命地做好父皇交待的每一件事,為的就是重得聖上歡心,坐穩太子之位,萬不能功虧一簣。
他與她,也許本就無緣。
“虞兒,幫幫我,好嗎?”
祝虞怎能不應。
她毫無拒絕的餘地,無論是為北風,還是為祝家。
入宮的那天早上,又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車上,祝虞又想起北風曾許給她的諾言。
那北方的雪,怕是再也看不得了。
真是遺憾啊。
深宮之中從未有過弋靈為妃,祝虞剛一入宮,便頗受排擠。但她寡言少語,平日裏不爭不搶,每日問安之後便回寢宮待著,從不與他人來往,故也沒有結下什麼惡緣。
好在皇上並未如祝虞此前想象一般難以相處,每每與她言語間,並不似前朝威嚴,還有些慈眉善目,總是柔聲問著祝虞的近況。
來她寢宮也不過幾件事,不是想喝她泡的茶,就是想吃她做的桂花糕,又或者,喜歡看她用靈力變些小玩意,每次總是笑得開心。
弋靈的靈力雖使不出什麼大法術,但比起人類的變戲法來,也是實實在在的神奇。所以皇上總愛讓祝虞在宴會上露上兩手,轉日祝虞的院子裏便會送進一堆獎賞。
於是,除了貴妃娘娘那裏,皇上近來最愛留宿的地方,就是祝虞的寢宮。
隻不過,皇上並非次次臨幸於她,有時隻是來與她坐上一夜,聊聊天,下下棋。
數月過後,祝虞才偶然才從微醉的聖上口中,得知她突然被召入宮中的原因。
皇上說,見到祝虞的第一眼,他好似看到了先後。
祝虞恍然。
那北風,也是因為自己與他的母後頗有幾分神似,才如此愛惜自己嗎?
後宮的日子平淡又繁瑣,不似宮外自在。祝虞也漸漸變得沒有了少女模樣,每日遵著繁文縟節,真真成了個榮華恩寵加身的妃子。
太子不便來她寢宮,公良戌倒是被皇上念及二人舊情,許他偶爾入宮替祝父祝母送些東西,與祝虞說上幾句話。
聽公良戌說,北風的境遇並未有所改變。明麟此番又立下大功,皇上大喜,破例許了一座城池給他。
祝虞聽了,不免神傷。
自己做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幫到他一毫嗎?
但最近幾次,祝虞見公良戌神色複雜,似有什麼大事。
祝虞問過,被公良戌一句“娘娘不知為好”給回絕了。
祝虞想,他一定是與北風在謀劃著什麼。
大概兩月之後,有日皇上下了朝,便來祝虞寢宮歇息。
近來皇上的氣色越來越不好,有時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費勁,太醫卻瞧不出是什麼毛病。祝虞一早便接到消息,說皇上要吃她做的桂花糕,天不亮便去禦膳房忙活了,皇上到的時候,她正好端上一盤熱乎乎、白嫩嫩的糕點。
“陛下,您還是覺得乏困嗎?”
祝虞伸手遞上一塊,皇上見了,輕輕咬下一口。
“嗯。”
他點點頭,實在沒有力氣,不願再多說一句。
“不然您在我這歇上一個時辰,有什麼事,讓他們來我寢宮找您便是。”
見皇上這般,祝虞不忍,提議道。
“也好。一個時辰之後,你來叫我。”
皇上躺下之後,很快便入睡了。
祝虞不敢出什麼動靜,整整一個時辰,都坐在一邊,一動不動。
到了定好的時辰,祝虞起身,動了動僵硬的胳膊,走到床邊,輕輕喚著。
“陛下,您該起來了。”
然而,無論祝虞怎麼叫,皇上都一動不動。她心下起疑,湊上前去看時才發現,皇上嘴唇青紫,似有中毒之兆。祝虞慌了神,伸手去探,已毫無鼻息。
祝虞瞬間跌坐在地。
當日夜裏,喪鍾長鳴。
轉天,北風終於如願坐上了他的龍椅。
祝虞知道,前朝並不太平。先帝毒發身亡於自己寢宮之中,雖食物、茶水都拿去檢驗,證明無毒,但她的嫌疑仍是最大的。各朝臣均上奏新帝,要他徹查祝虞和祝家,務必查明先帝死因。
祝虞被軟禁了。
但她知道北風是為了保護她,所以並無二言。
隻是這事除非抓住真凶,否則祝虞真的難以洗清罪責。
但凡要入龍口的東西,都會有嚐膳官事先驗毒。既此前從未在其他食物中驗出過毒物,那最大的可能仍是先帝最後食用的東西。
大家紛紛猜測,是祝虞偷藏了一塊帶毒的桂花糕,待嚐膳官驗毒之後,利用先帝對她的信任,趁機偷梁換柱,讓先帝吃下;又或者,她根本就是用了凡人沒有的靈力,能把無毒的東西變成有毒,哪怕她解釋過無數遍靈力並不能造成致命的傷害,也根本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