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嚇得往後一仰,一下子蹲坐在了泥濘的山石間。
心跳砰砰砰,幾乎從她耳邊炸開。
“多謝娘子救我。”
這人聲音比她還要沙啞,簡直是粗石磨著嗓子在一字一字地往外吐,“娘子放心,某不是壞人。”
沙啞粗糲的聲音,音調很奇特,含糊傳進她耳中。
她還是不敢吭聲,聞言隻略略放鬆力道,不敢看向自己的陶旦旦,隻咬緊牙,強迫自己盯緊這突然醒來的人。
正想該說句什麼,忽聽不遠處一陣嘈雜,她立刻變了臉色,匆忙翻身踉蹌著奔到孩子跟前,將他牢牢擋在身後,抓起身邊的一塊銳石,仔細聽外邊動靜。
亂草被扒開,暗下的夜色裏,三兩個壯實的身形出現他們眼前。
“將軍夫人?”
領頭的一個男人笑嘻嘻地雙手環胸,陰沉的眼睛掃過她,又盯住那趴伏樹葉上的人,冷冷地道:“咱們小門小戶出來的,還從不曾拜見過什麼將軍大老爺哩!”
一邊說著,他一邊試探地走過來幾步,見這所謂的將軍依舊狼狽地趴伏地上不言語,便勾嘴角,扭頭將視線又盯到陶三春身上,上上下下打量過,最終盯緊了她腰間鼓囊囊的包袱,磨了磨牙。
陶三春雙手背後緊護著她的陶旦旦,抿緊雙唇,一言不發。
心裏,則驚懼到了極處。
“識相點的,把吃的用的趕緊給我拿過來。”
這人轉過身,慢悠悠地走過來,直到離她一步的距離才停下,雙手交握,貪婪的視線盯緊她腰間包袱。
她身體發顫,卻不敢後退,隻僵在原地,後背的雙手摟緊陶旦旦。
“沒聽懂麼?非要我們動手?”
這人哈哈一笑,朝著不遠處的同夥勾勾下巴,“兄弟們,這娘子雖然沒幾分姿色,但卻是將軍大老爺的夫人哩,誰想受用受——”
他話未完,卻眼睛忽地一直,朝著陶三春身側撲倒過來!
陶三春用力咬住嘴唇,將尖叫死死壓在喉嚨。
撲通一聲,這人撲倒碎石雜草間,竟再不動彈,更無一絲聲息。
剩下的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俱是僵在了原地。
“還有不想活的麼?”
冷冷的、粗噶的聲音,並不高聲,卻仿似閻羅之刀,無情地劈開了這靜默的一刻。
幾人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噩夢驚醒一般,絆磕摔倒誰也顧不得誰,不過幾個眨眼,便再不見了蹤影。
陶三春也彷如夢中,心跳幾乎從嗓子眼蹦出來。
“媽媽,這個人怎麼摔倒了不動呀?”
她一震,忙轉身將她的陶旦旦抱緊懷裏,一手捂住他雙眼,一手將他抱起,踉蹌幾步靠近這依然趴伏濕爛樹葉間的男人,用力喘氣,卻說不出一個字。
“娘子可放心了?”周秉鈞勉強笑一聲,左手摔落身側,不受控製地痙攣抽搐,顯然剛剛一石擊斃這趁火打劫的不肖之徒,已用盡了他所有氣力。
陶三春唇角動動,嗓中卻如同堵滿了棉花,發不出一點聲息來,隻彎腰低頭,將陶旦旦放下,把剛剛倉促間又塞回懷裏的兩粒藥摸出來,微躊躇了下,還是將藥擺到他眼前一尺處。
“我有……藥,要是你肯信我,就試試看。”
她試探著用他說話的那腔調,費力地低低地道。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她再補上一句。
說罷,她緊張地等他反應。
他似乎怔住片刻,而後竟是笑了聲,顫顫朝著她伸出手來。
“直接咽下去就好。”她將藥小心地放進他掌中,見他看也不看便扣進嘴裏用力咽了下去,不由微訝。
不過,隻要這人肯信她,倒也不是壞事。
想了想,她索性從懷裏又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藥瓶來,將小小的瓶蓋打開,先摳摳瓶蓋內裏,小心地捏出一個小若綠豆的藥丸,又遞到他手邊。
這人倒真的是來者不拒,連問也不問,照舊接過直接塞進嘴裏去。
而後,她又將小藥瓶送過去,這次沒給到他手裏,而是徑直將瓶口放進他嘴唇,“仰頭啊。”
他悶聲,順著她舉藥瓶的力道仰頭向天,一陣苦味伴隨著嗆人的藥粉湧進他的唇齒之間。
“千萬別瞎了啊,很貴很止血的!”
她緊張地喃喃,手指敲敲藥瓶底,力爭將藥粉全部灌進他嘴巴裏。
過了好久,她將藥瓶扯回去,將瓶蓋擰緊,放回自己懷裏照舊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