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身在地獄,也不能隻有她一個人!
“還不止如此。他為了阻止哀家的人去江都皇宮抓你,竟不顧一國之君的責任,枉送三十萬人性命,隻為救你一人……”
“你說夠了沒有?”宗政無憂突然站起身,厲聲打斷她的話,這些事情每一件都足夠令他心驚,每多知道一點,他的心便沉下幾分。從她們之間的對話,從漫夭的神情,他已經明白了大概是怎麼一回事。望著那悲傷到絕望的女子,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世界隻剩下茫茫一片冰雪覆蓋了的天地,冰凍了一切。有些事實,他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他心愛的女子,心裏曾經愛著另一個男人!或者,現在還愛著,中間隻是忘記了。
啟雲太後笑道:“宗政無憂也會有害怕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吧?她就是你這些年來費盡心機要找的秦家後人,秦永和襄伊的大女兒秦漫。”
宗政無憂眸光一變,微微震顫,繼而薄唇緊抿,“那又如何?”
啟雲太後和宗政無籌都愣了一愣,這口氣竟是不在乎麼?
尋找多年的仇人之女,百轉千回,原來那人竟是他心頭摯愛。沒有震驚之後的確認,亦無愛情與仇恨的取舍掙紮,隻有微微一愣後異常平靜的一句:那又如何?
滄桑曆盡,轉頭成空。對他而言,她的身份,早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她是她,就好。
漫夭緩緩抬頭望他,目光空濛而迷茫,她和他之間,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阻隔?即便是千山萬水,隻要不放棄,不停留,也終有一日可以到達對方的身邊。可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次比一次更遙遠,遠到比那千山萬水更難以跨越。
她仰頭望天,前路是什麼?她看不清楚,眼前隻有模糊的一片晦暗。放下容齊的手,她緩緩站了起身。看著宗政無憂的眼睛,那雙二十多歲便染滿滄桑的眼,此刻眼底隱藏著深沉的悲哀,沉得讓人看著就喘不過氣來。如果可以,她寧願她的毒沒有解,寧願就那樣死去,也不會比現在更痛苦。
閉上眼,胸腔內又是一陣絞痛,令她有些站不住。宗政無憂明明沒在看她,可她身子稍微一晃,他便能在第一時間穩穩扶住她。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溫柔,微微冷硬,“此時不是傷心的時候。”
漫夭心頭一震,猛然警醒,抬眼,看他薄唇嘴角抿出一絲堅毅,那種深度的鎮定和隱忍,是她遠遠不及。
深呼吸,她調頭看啟雲太後,紅唇緊抿,冷冷開口:“我是秦漫又怎樣?我爹為人正直,我娘溫婉善良,他們根本就沒有害過人!當年的事,都是你一手策劃,才害得我們秦氏滿門被抄斬,還不放過我和痕兒。”
她父親秦永本是三品將軍,因偶然得到傅鳶的父親弄權的罪證,因他心係傅鳶而不忍向皇帝告發,但又不願與之同流合汙便辭官歸隱,用早年得到的釀酒秘方釀出了絕世佳釀“十裏香”,被傅家尋到,擔心他有朝一日會交出他的罪證,欲除之。她母親襄伊是傅府的養女,因受不了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便私自混進宮裏,向皇帝交出罪證。當時的臨天皇登基不久,勢力薄弱,在政事上處處受傅家限製,帝王之位始終不穩。他本就有心拔除傅家勢力,當拿到罪證後喜出望外,但傅家勢力遍布朝野,為了一次扳倒傅家,便利用那罪證大作文章,設局引傅家走上叛亂的道路,最終一舉擒獲,滅了九族。而傅鳶在滅族之後的第七年,設下毒計,一箭雙雕,害死了雲貴妃,滅了秦家滿門。
想起父母的無辜慘死,那山穀中被野狼分食的血肉殘軀,她心頭的悲憤又湧了上來。她在前世沒有享受過父母親人的溫暖,來到這個世界,秦永和襄伊對她疼愛有加,她與妹妹痕兒亦是姐妹情深,她特別珍惜這份重生後的親情,可是,才不過短短七年。那七年的親情有多濃,父母的慘死對她的打擊便有多深。
怔愣良久的痕香終於回了神,她愣愣的看著漫夭,似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個人居然是她的姐姐!一直被她視為敵人,她三番四次加害的人,竟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想念的親人!而她一直效命之人,卻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痕香搖頭,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是她?我不信,我不信!”她抱著孩子的手在顫抖,睜大的眼睛瞬間盈滿了淚光。
“痕兒,”漫夭喚著她的聲音很溫柔,就像小的時候叫她時的樣子。而她的眼神,是沉浸在回憶中的幽遠哀傷,她看著痕香的眼睛,用輕緩的語調輕輕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爹娘送我們離家之時對我們說的話?爹說:‘漫漫你比痕兒大,以後要好好照顧她,別讓她被壞人欺負了……’”
痕香雙手一顫,接口道:“我說:‘她看起來總是老氣橫秋的,其實隻比我大一點點,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爹娘如果不信,等我們回來,你們問她就是了……’”她說著,眼中淚珠一串串滾落。
那時候,她們都不知道,這一走,竟是與父母陰陽兩隔,姐妹天各一方。
“對不起!”痕香低聲道歉。她們曾經是這世上最要好的姐妹,那美好的童年一直是她心裏的溫暖。一別十三年,再相見,一個失去了記憶,一個認不出對方。她曾恨她占據了她所愛之人的心,並接受命令三番五次加害於她,卻不知,那是她至親之人。
“不怪你。我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漫夭眼帶恨意,盯著簾幕之中冷眼看戲的女人。就是那個人,肆意的擺弄著他們這些人的命運,一手締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
“痕兒,把孩子給我。”漫夭生怕她一不留心鬆了手,她的孩子就要葬身火海。
痕香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小小的,可愛極了,她的孩子一個月大時也是這樣。她就要朝漫夭走過去,啟雲太後語帶警告道:“你可要想好了!”
痕香臉色一白,陡然停住。火盆那頭,宮女手中抱著的女孩是她的孩子!
“不行,這孩子,我,我……不能給你。”
漫夭一愣,見她神色間是難以取舍的掙紮,問道:“為什麼?”
啟雲太後笑道:“因為她的孩子也在哀家手上,她若是還了你,就意味著她的孩子必死無疑。你說,她會如何選擇呢?”
漫夭順著痕香的目光看去,上次在慈悉宮裏見到的那孩子竟然是痕兒的孩子?她心間一沉,頓時手心冰冷。
宗政無憂握了把漫夭纖細而冰涼的手,對痕香道:“朕的孩子若是沒了,你以為她會放過你的孩子?”
痕香一震,是啊,他們怎麼會放過她的孩子呢?他們拿她的孩子要挾她繼續為他們辦事,一旦事情結束了,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她和她的孩子就隻有死路一條。反正左右都不過是個死!她又看了女兒兩眼,心在滴血,也許她把這個孩子帶到這世上本就是個錯誤。
她最後又看了一眼她曾用生命愛著的男子,她在想,她這一生似乎一直在犯錯。留在天仇門是錯,愛上永不可及的男人是個錯,聽門主的話假扮別人與他纏綿一夜也是個錯,而生下這個孩子更是錯上加錯……她慘然一笑,罷了,就讓她對一次吧。
抬頭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不再看自己的孩子,便朝漫夭走去。然而,第一步還未邁出,死亡已悄悄降臨。
從大殿一側閃身而來的黑衣蒙麵人,身形奇快無比,手中利劍從她身後對準她心口位置直刺而出。
“痕兒小心!”漫夭驚惶大叫,但為時已晚。
黑衣人手中長劍貫穿了痕香的身體,那劍尖從前胸透出,對準的是她懷中的嬰兒,顯然是想一箭雙雕。但就在那長劍入體之時,痕香似是早有所料般反應極快的將手中的嬰兒朝漫夭拋了出去。與此同時,她淒涼的笑看火盆那一頭的宮女抱著女孩的手鬆開。
漫夭大駭,她沒有去接自己的孩子,而是飛速掠下高台。她知道,她的孩子有無憂在定不會有事,而痕兒的孩子,傅籌卻不一定會管。
飛身而起,手臂上挽著的白色柔緞仿佛被賦予了神秘的力量,朝著那女孩落下的方向疾射而去,在女孩就要被火舌吞噬之時及時卷住了孩子往起一帶,眼看就能幸免於難。這時,那持劍的黑衣人縱身一躍,遙遙對準白色的柔光緞子狠狠劈出一劍,那衝天的劍氣遇到被灌注了內力的緞子,猛地一震,柔緞雖未斷裂,但那頭被卷住的孩子卻被震飛了出去。
漫夭大驚,想救再也來不及了。她伸長了手,無力的看著那孩子朝著台下廣場內的石柱子撞了過去。
痕香絕望的看著她的孩子,眼底劇痛難忍,手捂著被穿透的胸口倒了下去。盡管做了決定,但親眼見到孩子因她而死,如何能夠安心閉上眼睛?
“我的……念兒……”她口中噴出一大口血,就那麼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摔落高台,墜在火盆之中。火星飛揚四濺,她仰躺著向上,圓睜的雙眼盯著蒼茫的天空,仿佛含著無盡的怨恨和不甘,無法瞑目。
“痕兒,痕兒!”漫夭遏製不住悲痛,朝她衝過去,接住孩子的宗政無憂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撈住她的手臂。“她已經死了。”
“痕香!”這時,有人大叫一聲,從房頂飛下來。手中拿了劍,指向殺了痕香的黑衣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深愛痕香的常堅。
“門主,你說過不會傷害她的!你竟然殺了她!”常堅目光沉痛,望著火盆裏被烈烈燃燒的女子,提起劍瘋了一般的朝黑衣人刺了過去。那一劍他使了全力,如果是對付一般的高手,他絕對可以一擊必中,但可惜,他的對手,是武功神秘莫測的天仇門門主。他僅僅在對方手中走過了不到十招,便中劍摔落高台,淹沒在烈火之中。就在痕香身邊的位置,同樣被火紅的鐵釘刺穿了身體。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漫夭坐在地上,淚水已幹。她怔怔望著那被無數根火紅的鐵釘子穿透的年輕身軀,在大火中漸漸化為灰燼。她隻覺得無力,她救不了痕兒的人,連屍身都留不住。還有痕兒的孩子……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已經無力承受。心如刀絞,六腑翻動,她緩緩抬眼,朝那孩子飛撞而去的石柱子看過去,本以為看到的會是慘烈的一幕,但那裏什麼都沒有。她微微一愣,忽然有人在她身後說了一句:“孩子在這裏。”
漫夭轉頭,不知何時,宗政無籌站到了她身後,他的懷裏抱著那個原以為必死無疑的孩子。她頓時大喜,扶著宗政無憂的手站了起來。
孩子沒事!她連忙抱了過來,看了眼宗政無籌不自然的複雜神色,輕輕說了句:“謝謝!”她知道,對他而言,要救這個孩子,其實並不容易。盡管,這是他的孩子。
宗政無憂招手叫來九皇子,讓他將兩個孩子都抱走,退出軒轅殿廣場。九皇子稍微有些猶豫,不大放心他,但為了不讓他有後顧之憂,便聽了話,與蕭可一人抱著一個,會合無相子和大軍。令他們奇怪的是,啟雲太後並沒有阻攔的意思,她好像已經不在意這兩個孩子到底死了沒死。此刻,她安靜的坐在鳳輦之中,看著外麵的幾個人,麵色冷漠,偶爾嘴角勾一勾,笑容也到不了眼底。這場戲,接近尾聲了!
宗政無籌低垂著眼睫,又抬起來,目光銳利的盯住那垂懸著金黃色簾幔的鳳輦,雙唇緊緊抿住,眉峰似箭。啟雲帝死了;容樂出現了;孩子安全了;痕香死了;常堅也死了;天仇門門主露了麵……還剩下誰?
宗政無憂隱約能看出那層層簾幕背後除了那個女人之外,還有一個人,至於那個人是誰,他們心中都已經有數。
宗政無憂眯著眼睛,斜睨著宗政無籌,“你不想知道那裏麵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宗政無籌眉間攏了掙紮,他直直的盯著那一個方向,平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盯著鳳輦看了半刻,他突然抬手,帶有千鈞力道的長劍橫空一掃,那鳳輦兩邊的宮女、太監及侍衛還不知怎麼回事,便被他發泄般的尖銳劍氣攔腰斬斷,慘叫聲迭起,鮮血狂湧而出,蜿蜒成河。
寒風遽然猛烈,呼呼的刮著,掀起大片的塵灰。他再次舉劍,那尊貴華麗的鳳輦頂蓋發出“砰”的一聲,爆裂開來,漆金木橫飛四射,像是離弦的箭,去勢絕然。華貴的金色簾幕被撕裂,一部分在狂風中片片飛揚,一部分失了支撐委頓在地,被地上蜿蜒流淌的鮮血染成妖冶的金紅。
坐在鳳輦之中的二人,頓時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光之下。
宗政殞赫靠躺著椅背,神色間有著嚴重的病態,臉頰削瘦,雙眼凹陷,頭發和衣裳卻是整整齊齊。隻脖頸旁,在鳳輦頂蓋被毀之時,被天仇門門主架上一把寒光閃爍的利劍。他似是並不在意那把隨時都能要了他性命的劍,隻望著宗政無憂和宗政無籌,目光少了幾分往日的犀利,多了幾分父親的慈和與疼愛。他的身旁,啟雲太後頭戴金鳳發釵,身著金絲繡鳳袍,端莊威儀。而她那張美麗不減當年的臉龐,沒有了燒傷的疤痕。
宗政無籌也隻需一眼便能認出來。那啟雲國的太後,不是他的母親傅鳶又是誰?!
果真是她?果真是她!
不一樣的聲音,卻是同一個人。有些事情,他早就應該料到了!從知道她是天仇門的人以後,他便開始暗中調查,查到幫助天仇門的暗勢力與啟雲國有關。之後,宗政無憂打到京城,她親自上城樓,聽說宗政無憂撤兵時的意外表情,又對啟雲帝帶兵攻打南朝一刹那的失態,緊接著便離奇失蹤。爾後,傳出被啟雲帝抓來的消息,這些似乎都太湊巧了!最重要的是,啟雲帝根本沒有理由,除非啟雲帝盼著亡國!記得小的時候,他曾問她,父皇為什麼要殺他?她說是因為父皇想讓那個女人的兒子當太子,所以汙蔑她的清白,不承認他的皇室血統。而有一次,他無意間聽到她和天仇門門主說她一生所恨,除了宗政殞赫之外,就是啟雲國先帝容毅。
這些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她可以混入啟雲國不告訴他她還活著,也可以去刻意澆灌埋在他心中的仇恨的種子,她還可以因為恨宗政殞赫而蓄意分裂臨天國的江山,讓臨天國因他和宗政無憂的戰爭逐步走向衰落,她甚至可以以自身設局,引他和宗政無憂來滅掉啟雲國……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必須建立在那些仇恨是真實的基礎。他從前一直對此深信不疑,但今日,她竟然讓他和宗政無憂對決,以生死定勝負,那一刻,他懷疑是自己太多心,他覺得這個人不會是他的母親。
所以,此刻,他如遭雷擊,渾身僵硬,似有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在冷風中迅速將他凍結,幾乎連血液也停止了流動。這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的母親,他兒時唯一的溫暖,也許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生死!否則,那十三年的穿骨之痛,她為什麼會無動於衷?
他怔怔的望著她,眼中無數的情緒一一閃現,複雜之極。
事情走到這一步,其實再沒什麼可隱瞞的,她也沒想再隱瞞。啟雲國太後,也就是傅鳶,她恢複了平常的聲音,嘴角含著雍容端莊的笑意,像是在北朝皇宮時的口氣,若無其事的喚了一聲:“籌兒。”
宗政無籌眼光微微一顫,眼睛死死盯住傅鳶的雙眼,指著地上的容齊,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一般,問道:“他是你的兒子,那我又是誰?”
傅鳶眼光微微動了動,淺笑著扭頭看宗政殞赫,語氣十分溫柔,問道:“殞赫,籌兒問我他是誰?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呢?”
宗政殞赫一對上她的笑容,像是見了魔鬼般的表情,曈孔色變,臉色鐵青。這個女人到底想折磨他到何時?是不是他死了,她才能甘心?如果是,他希望他的心髒立刻爆裂,讓她心裏痛快些,好放過他的兒子。
望著宗政無籌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的表情,他心中十分內疚。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在找他,卻沒想到,他其實早就在身邊。他第一次見到傅籌就懷疑過他的身份,派人調查,卻一無所獲。他便賜浴,命伺候他的人留意他身上可有雲兒所說的胎記,可結果什麼也沒有。失望之餘,他不自覺就對他多了幾分親近和信任,而傅籌各方麵的出色,更讓他大為欣賞,將至為重要的兵權交到他手上,卻不料,傅鳶竟然沒死,而這些都是那個女人的計謀。當他察覺有異,開始有所懷疑時,一切都晚了。
想不到這個女人如此可怕,為了報複他,無所不用其極。
傅鳶見宗政殞赫恨恨的瞪著她,她看似心情很好的揚眉笑道:“籌兒,你父親不肯說,你可以問她。”傅鳶指了指他身後的漫夭。
這樣殘忍的答案,她要讓他最心愛的女子來告訴他。
漫夭心中一震,見宗政無籌朝她望過來,他的眼光是她從不曾見過的複雜,希翼、害怕、悲哀等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漫夭暗暗歎息,其實,他心裏恐怕已經有底了!隻是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承認罷了。他一定是希望如果他不是傅鳶的兒子,那他寧願做一個無名氏,也不能是雲貴妃的兒子。他害怕了吧?害怕他這二十多年來堅持的信念不僅僅是一個笑話,還是被仇人利用傷害他至親之人的棋子。然而,結果就是那樣殘酷,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承受得了?
漫夭張了張口,目光垂下,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已經體驗過真相揭開的殘忍,那種痛徹心骨的絕望,足以讓人崩潰。而她,至少還有無憂和她的兒子在支撐著她活下去,可傅籌有什麼?如果一定要說他還擁有著什麼,那大概就隻剩下那冰冷的半壁江山。
為什麼上一輩人的仇恨糾葛要讓他們下一代人來承受結果呢?她和痕兒如此,無憂如此,容齊如此,傅籌亦是如此,他們本是無辜之人,可命運,卻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讓人不得安生。
她在心裏歎息,而宗政無憂濃眉皺了皺,鳳眸陰鶩邪肆,聲音冰冷:“你是誰?朕告訴你。”
漫夭微愣,望向宗政無憂冷酷的麵容,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可是他並沒有因此原諒傅籌。他心裏會怨吧?就像他對宗政殞赫一樣,明知道不是他父親的錯,但還是忍不住會怨,會恨。而傅籌盡管無辜,可他畢竟促成了雲貴妃遺體被毀的結果。傅鳶真是狠,在他們兄弟之間製造了那樣多無法調解的恩怨,毀母之仇,奪妻之恨,傅鳶是要讓他們兄弟二人即便是相認,也很難盡釋前嫌。
宗政無籌身軀微顫,沒有轉目看宗政無憂,隻緊緊抿著唇,英俊的麵龐漸漸開始發白。
宗政無憂道:“你,就是被她挫骨揚灰的那個人的兒子!她精心培養出來的用來報複我們宗政皇室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