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結局(下)(2 / 3)

“你說什麼?”海全眼露震驚,含著殺氣的目光瞬間射向一旁的袁耀。

袁耀已是傻眼,竟重複了一句那侍衛的話,“人質……不見了?”

語畢,袁耀隻覺自己滿頭大汗,一顆心狂跳如搗鼓。莫說海全不相信這個事實,即便是他自己,到現在仍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該死是……”一拳頭砸在冰冷刺骨的城牆上,海全心頭充滿懊惱。

一路狂奔至軍營中,楚南山來不及脫去身上沾血的盔甲,便領著侍衛急急地走向軍醫營帳內。

尚未走近營帳,便見營帳外早已站滿了人,端王寒敬自是不用說,寒澈受此重傷,端王寒敬定是最焦急憂心之人。

除此之外,曲淩傲、葉馳、孟濤、曲妃卿、寒玉、夏侯安兒等人均是候在營帳外。曲妃卿早已是哭得泣不成聲,竟連自己頭上的傷勢也不曾顧及。

“寒澈的情況如何?”楚南山目光落在麵色較為平靜的曲淩傲臉上,語氣卻有些焦急地問著。

曲淩傲則是麵帶淒色地搖了搖頭,估計到端王等人此時的心情,將楚南山帶到一旁低聲道:“身前身後均被射了一箭,右臂還受了極重的傷。方才侍衛將他送回來時,人就隻剩一口氣了,渾身是血的模樣嚇得端王竟走路不穩跌了一腳。剛才軍醫偷偷地向我透露,身後那一箭和右臂上較好處理,最難的是胸口那一箭最難拔。此時營中的軍醫已全部守在帳內照看著寒澈,隻怕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

說到最後一句,曲淩傲重重地歎出一口氣,看著曲淩傲眉宇間著的凝重,楚南山也緊跟著皺起了眉頭。

正在這時,營帳內走出一名滿身是血的軍醫。

端王最先回過神來,瞬間衝到軍醫的麵前,緊緊地拽著軍醫的雙臂問著,“軍醫,澈兒如何了?可有性命危險?”

軍醫見端王竟稱呼左相為‘澈兒’,沉重的目光中劃過一絲詫異,卻沒敢多說,隻就寒澈的傷勢回答著端王的問題,“左相胸前那一箭十分凶險,雖然卑職等人設法將那支箭拔了出來,隻是寒相失血過多,加之回來的路途中一路顛簸,對他的傷勢有極大的影響。若是能夠熬過三天三夜,或許還有活下來的希望,若是挺不過去,那……”

軍醫的話尚未說完,便見寒敬雙手猛地拽住軍醫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滿目怒意地吼道:“若是熬不過去呢?你們身為懸壺濟世的大夫,豈能不好好救治傷患?澈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寒敬!”一聲厲喝從端王的口中呼出,即刻打斷了寒敬失去理智的低吼。

寒敬雙目呆滯地轉向端王,隻見端王滿麵冰霜,可眼底卻是掩飾不了、抹殺不掉的焦急心疼,寒敬心中一痛,慢慢地鬆開雙手,並未再為難軍醫。

“此處地處西北,又是在軍營中,想要找到名醫隻怕很難,不知寒相現在的狀況,可能否移動?”聽到爭執聲的曲淩傲與楚南山快速地來到營帳門外,見端王強烈壓抑的痛苦,曲淩傲忙出聲詢問軍醫。隻消有一絲的希望,他們均不會放棄,更何況寒澈此番受傷全然是為了營救妃卿,曲淩傲心中的焦急不比端王少半分。

“這是萬萬使不得的!寒相正是因為之前在馬背上顛簸過久,這才導致失血過多。隨後拔箭時又引得血流不止,這才昏迷不醒。幾位王爺、侯爺請放心,卑職等定會盡心照顧好寒相。若有情況,定會立即派人告知各位的。”語畢,軍醫心中始終憂心寒澈的傷勢,便不再多言,轉身便打算重新走進營帳。

“軍醫,我能在一旁照顧寒相嗎?”卻不想,原本低頭啜泣不已的曲妃卿竟在此刻出聲喊住軍醫,滿麵誠懇地祈求著轉身看向她的軍醫。

“妃卿,你胡鬧什麼?還不趕緊回營帳?”曲淩傲立即出聲嗬斥道。並非他不願出力,而是妃卿一個嬌滴滴的閨秀並不懂醫理,如此如何能夠照顧好寒澈?萬一……

想到後麵,曲淩傲越是不敢想象,隻是臉上神色卻越發寒冷,雙目中滿是淩厲責備的目光,直直地瞪向表情堅定的曲妃卿。

“侯爺,不如就請曲小姐辛苦幾日,或許有曲小姐在澈兒身邊照看,澈兒會慢慢蘇醒。”這時,素來冷靜少言的端王竟出言替曲妃卿說情。

寒澈的心思,端王如何不知?若寒澈當真命該如此,那在他生前的最後幾日有自己心愛的女子相陪,也是幸福的。

思及此,端王揪心的眼眸中隱隱泛出一抹水光,讓看到這一抹的曲淩傲心頭一震,轉頭又見曲妃卿一臉堅定的表情,最終隻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曲妃卿得到眾人的同意,立即跟在軍醫的身後走進營帳……

“老王爺,楚王回來了!”正當眾人情緒低迷之際,侍衛一路狂奔了過來,尚未站穩便將這則消息稟報給在場的眾人。

“快,回營帳!”眾人強壓下心中對寒澈的擔憂,舉步快速往主帥營帳走去。

“臭小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問你,你為何將夢兒送往北齊?北齊天寒地凍,萬一夢兒……”楚飛揚剛剛帶著習凜回到營帳,尚未坐下喝口茶喘口氣,便聽到楚南山的大嗓門由遠至近地傳了進來。

“寒澈受傷了?”楚飛揚卻顧不上楚南山的責備,徑自將目光落在落後楚南山一步踏入營帳的端王身上,言語間皆是關心之意。

端王臉色難看,心痛如絞,在侍衛的攙扶下緩緩落座,這才朝著楚飛揚點了點頭,卻不願多談寒澈的傷勢,似是怕碰觸到心底的疼痛。

見所有人依次落座,楚南山出聲問道:“你為何現在才回來?”

楚飛揚在得到端王的點頭後,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卻也知此時比起寒澈的傷勢,更嚴峻的是三王之間的戰爭。見楚南山問起自己的行蹤,楚飛揚出聲道:“離開錦城後,我先後趕去了楚王軍的幾個大營,吩咐了一些事情,以便他們在短期內能夠與辰王軍聯手。”

“你非要這麼做?”楚南山麵色同樣不好看,尤其在聽到‘與辰王軍聯手’幾個字後,楚南山射向楚飛揚的目光中更是帶著指責。

楚飛揚卻不甚在意,徑自往下說道:“這是結束戰爭最快的方法。況且,如今海王軍元氣大傷,想要東山再起怕是極難了。我與江沐辰必須盡快的解決掉海全,才能一爭這西楚疆土。”

聽到這裏,營帳內眾人陷入沉思中,就連一直出言指責楚飛揚的楚南山,亦是低頭不語。

“朝城內駐紮了幾十萬海王軍,我們單方拿下勢力定會受到損傷。既然此次江沐辰亦有意向與我們聯手,我自是同意的。如今各地的楚王軍與辰王軍已做好了全部的準備,這幾日便會動手將海全的朝城以外的勢力一並清除。”最後,楚飛揚說出此次前去各大軍營的真正目的。

“朝城呢?你們預備如何攻下朝城?”這時,楚南山問出最為關鍵的問題。

“等辰王軍到來!在此之前,由我們困住朝城,讓海全也嚐一嚐被困的滋味!”說此話時,楚飛揚的眼底劃過一道陰鷙的光芒。

說一千道一萬,楚飛揚做出這個決定,無非便是為雲千夢報仇,也讓海全嚐一嚐孤城無援的滋味。

隻是,這一次,海全當真是孤家寡人了。海越被殺,最能征善戰的海沉溪被俘,西楚各地的海王軍又將自顧不暇,又豈會有多餘的兵力前來支援他?

朝城內。

“王爺,辰王楚王已經圍困咱們半月之久,卻始終沒有發動進攻,他們到底是何意?若是不行,咱們是不是退回陽明山?畢竟陽明山三麵環山易守難攻,咱們在山上也不愁補給。城內這幾十萬大軍,若是再被困一段時日,隻怕將士們都要啃樹皮了。”袁耀心頭焦急,自從錦城一戰後,他們白白損失了四十多萬的精兵,莫說海王心痛,就是他袁耀也是心如刀割。

誰會料到,海王軍竟會在形勢一片大好之下輸掉了戰場?

又有誰會想到,江沐辰與楚飛揚這兩個原本應該永遠敵對的人,居然會在錦城的城門口聯手?

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辰王楚王這兩個後生小輩竟是這般心狠手辣,半點機會也不給那四十萬士兵,居然盡數活埋了。

“近日可有白無痕、劉冥紅、慕容傑的消息傳來?咱們被困錦城多日,竟是沒有半點消息傳進來,你不覺得十分可疑嗎?”楚飛揚的手段,海全是極其清楚的。若自己圍攻雲千夢的事情惹怒了楚飛揚,隻怕對方定會以相同的手法對付自己。隻是這些日子以來的安靜卻讓海全心生不好的預感,隻覺有大事要發生。

袁耀聽到海王的詢問,卻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他們早已放出消息讓那三人領兵前來營救。

可已經過去半個月,那三人卻無一人送回消息,實在是讓人擔心不已。

“王爺,他們三人不會是出事了吧?”思來想後,袁耀隻覺得那三人真是出了事情了。尤其如今楚王與辰王聯手,兩軍實力大增,海王一人對抗兩軍,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海全心中何嚐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濃密的劍眉猛地皺在了一起,海全看著遠處兩軍陣營中嫋嫋升起的煙火,雙目中射出陰鷙的光芒……

半夜時分。

‘咚咚咚……’遠處的軍營中響起一陣陣的擊鼓聲,頓時驚醒了朝城的百姓與海王軍。

海全一身戎裝,領著身後的將領們登上城樓,卻見城樓外已是火光通明,楚飛揚與江沐辰均是端坐馬背,領著各自的軍隊嚴陣以待。

“楚飛揚江沐辰,你們二人這是何意?”立於城樓上,海全看著麵前的千軍萬馬,心頭湧上前所未有的怒意。

“海全,你是自己打開城門投降,還是我們現在攻進城?兩條路,你自行選一條。”江沐辰陰寒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而他此時的表情亦是充滿殺氣,微微抬起射向城樓的眼眸中,帶著極重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

“楚飛揚,你難道忘記,當日江沐辰也曾領兵四十萬圍困錦城,想要活捉雲千夢,你居然願意與這樣的卑鄙小人聯手,你不會感到不甘心嗎?就算你與江沐辰今日破了這朝城又如何?你以為他會放棄雲千夢?”海全竟不理會江沐辰,徑自對楚飛揚喊話。話中的挑撥之味十分明顯。

袁耀聽出海全話中的意思,腳步漸漸往後退去,待城下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時,快速轉身下了城樓……

楚飛揚身姿挺拔地端坐馬背,在聽到海全挑撥的話語後,隻是冷笑一聲,星目若寒轉向城樓上略顯不安的海全,淡漠道:“本王都不著急,海王爺又在著急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最後一句‘皇帝不急太監急’讓海全麵上閃過一絲陰寒之色。

隻是,看著楚飛揚端坐馬背以一貫從容不迫姿態與自己喊話的模樣後,海全心頭竟突然一緊,心中的不安正漸漸地擴大……

‘嗚嗚嗚……’這時,遠處的軍營中吹向了號角聲,在漆黑的夜中從遠方傳來,沉悶嗚咽之聲如催命符般隨著夜風緩緩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城樓上的海王軍麵色肅穆,可心底卻因為這一聲聲的號角聲而緊張了起來。

“海全,你還有何想說的?”江沐辰冷麵相對,耐心已在等待中被消磨掉,寒聲問道。

抵在城牆的拳頭泛著白光,海全身上的儒雅之氣盡數褪去,換上滿身煞氣,嗜血雙目緊盯著領軍的二人,沉聲道:“江沐辰,你還沒有資格命令本王。”

“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破城後,你便會知道,朕到底有沒有資格命令你。”江沐辰一聲冷哼,口氣卻是極大。

“‘朕’?江沐辰,虧得你有臉稱呼自己為‘朕’!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海全亦是不甘示弱,瞬間出口譏諷江沐辰。

“海王還是先看看這是什麼吧。來人。”楚飛揚冷目一掃爭論中的海全江沐辰,清朗之聲在爭吵聲中響起,渾厚的內力將這道如同春風的聲音傳入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隻見一名侍衛立即騎馬上前奔到兩軍對壘的中間空地上,將手中提著的東西丟在地上,隨即又快速奔回己方的大營中。

樓上的海王軍紛紛低頭看去,卻發現那侍衛丟下的盡是三個人頭,而人頭上竟還帶著海王軍將領的頭盔……

海全臉色驟然一變,身子頓時一歪,往旁邊倒去……

“王爺……”袁耀心中巨顫,忙伸手扶住海全的身子,眼底卻是掩不住的傷痛。若是他沒有看錯,那三個人頭正是白無痕、劉冥紅、慕容傑。想不到江沐辰與楚飛揚竟這般狠心,不但將三人殺死,更是砍下首級前來侮辱海王。

海全麵色煞白,雙唇緊抿,眼底射出的殺氣中帶著濃濃的恨意,心頭卻是滴著鮮血。

他一手帶出來的戰將,竟這麼容易就被楚飛揚等人斬殺。

他的千秋大業,竟是毀在兩個後生小輩的手中。

功虧一簣啊,當真是功虧一簣,為何每一次在他即將觸摸到那張龍椅時,總是會被阻攔?為何老天就不能讓他坐上那張龍椅?老天何其不公,江家有什麼?論謀略不及海家,論軍權不及楚家,論財力不及容家,江家隻不過是仗著楚家容家的支持才坐上那張龍椅,可他海家要什麼有什麼,憑什麼不讓他登上九五之尊之座?

“殺。”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順著夜風傳來,數十萬大軍頓時踏著整齊的步子朝朝城城門進軍……

“王爺、王爺,咱們快撤退吧,否則就來不及了。”看著下麵黑壓壓一片的敵軍,袁耀滿頭大汗,扶著海全的雙手微微用力,想要將沉默的海全抓回現實中。

“撤退?退去哪裏?楚飛揚做事,豈會給我們逃跑的機會?他若非做足了完全的準備,豈會在今夜發動進攻?這西楚天大地大,卻已不在本王的掌控中了。他若不是有萬全的準備,又豈會將我們困在這裏一個多月?”海全苦笑一聲,身心疲憊,眼底的倦意從已有過的濃烈,看著被戰車撞擊得搖搖欲墜的城樓,一抹絕望漸漸爬上海全的臉龐。

袁耀麵色一怔,看著這樣的海王,袁耀的心中浮上一抹哀悼,難道這就是英雄末路嗎?明明眼前是一片大好的前景,王爺登基稱帝有望,可不想竟是一步錯造成步步錯,如今東、南、北三麵均已失守,這已說明江沐辰與楚飛揚已經掌控了所有的海王軍,而他們所剩的隻有這一座朝城和僅剩的幾十萬大軍。即便拚死一搏,也鬥不過楚辰二人手中的大軍。

‘轟……’一聲巨響,朝城巨大堅固的城門被戰車轟開,數以萬計的辰王軍楚王軍瞬間湧入城門內……

兵器相交聲、哀嚎哭喊聲、殺伐砍戮聲不絕於耳,海全緩緩閉上雙眼,心情卻極其平靜。

“王爺,還是趕緊走吧,趁著辰王楚王還未攻上城樓,卑職等人即便是拚出一條血路,也要護送王爺安全的離開。”袁耀不忍心看到向來春風得意的海王變成如今這般頹敗的模樣,拉著海全的手跪下懇求道:“隻要王爺活著,一切都會有重來的機會的,王爺……”

“袁耀,你走吧。”耳邊卻隻響起這句極其平淡的聲音,海全緩緩睜開雙目,平視著前方黑暗的夜,淡然地開口,“機會一旦失去,就不會再來。你認為本王還有幾個二十年?本王的兒子,死的死,抓的抓。本王累了,你走吧,以後在人前莫要提及自己的前塵往事,免得被人追殺。”

甩開袁耀緊抓著他的手,海全拔出腰間的佩劍,借著月光燭火細細打量著冰冷雪亮的劍身……

‘噠噠噠……’一陣上城樓的聲響傳來,袁耀瞬間站起身,與身邊的侍衛將海全護在中間。

一身盔甲的楚飛揚領兵率先登上了城樓,在看到海全後,楚飛揚舉起一手,暫時停止了進攻。

“你有時間逃走的。”楚飛揚雙目淡漠地盯著海全的背影,冷聲開口。

而楚飛揚說此話時,江沐辰亦是帶著大隊人馬衝了上來,見楚飛揚與海全竟處於休戰中,江沐辰的眉頭驟然一皺。

聞言,海全緩緩轉過頭,目光始終放在楚飛揚的身上,沉聲問道:“楚飛揚,沉溪在你手上吧。”

“是。”楚飛揚毫不猶豫的回答,心中已是猜到海全會有何結局。

“本王此時唯有一個心願,隻望你放了他。那孩子,心不在天下,如今他母仇已報,也該讓他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海全盯著楚飛揚,語速極緩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你若就此死去,你認為他還會隨心所欲的生活?”楚飛揚反問,對海全卻沒有半點可憐。

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今日戰敗的是自己,這樣的結局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更何況,當海王軍向夢兒居住的客棧射箭時,他們的心中可有半點憐憫?他們又可曾想過,那些火箭隨時會射偏殺死城內的百姓?

“哈哈哈……”卻不想,海全竟是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夾雜著濃濃地不甘與失落……

眾人隻覺眼前寒光一閃,一道銀光在月光下劃過一抹銀色的弧度,一道血柱隨之從海全的脖頸處噴湧而出……

‘咚……’海全的身子隨之躍出城樓,直直墜入城樓下。

‘哐當……’方才還被海全握在手中的長劍,此時卻是掉落冰冷刺骨的城牆上,清冷的劍尖漸漸滴下一滴滴鮮血,在青色的城牆地上蔓延出一條血痕……

“王爺……”袁耀趴在城牆上,猛然伸出雙手想要拉住海全的身子,卻不想海全心中已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任由誰也無法挽回他的心意。

袁耀雙目漲紅,誰曾想過,風光一世的海王竟會選擇自刎結束自己的性命,袁耀悲痛之餘卻是無力抵抗麵前的二王,領著剩下的將領跪在楚飛揚的麵前,等待對方的處置。

楚飛揚的心情,因為海全的死而沉重不已,亦為海全的一生唏噓不已。

海全若是甘心為王,他的一生必定風光無限,何以弄到最後兵敗自刎?

隻是,看著跪在麵前的袁耀,楚飛揚卻隻是寒聲留給他一句話,“你的人頭,早已經被人訂下!”

不等袁耀將滿是詫異的視線投向自己,楚飛揚便對立於袁耀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讓他們將袁耀帶了下去。

“王爺,有人在朝城的暗道中發現了海王的親屬。”侍衛一個接著一個跑上城樓稟報戰況,而這次帶來的消息,卻讓所有人神色一震。

“走,過去看看。”不等江沐辰開口,楚飛揚已經領兵快步朝著城樓下走去。

江沐辰眉心一皺,瞪向楚飛揚背影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殺氣,卻邁動步子往城樓下走去。

一隊楚王軍則圍成圈將海王府親屬看管了起來,楚飛揚厲目掃過去,果真看到海王妃、錢世子妃等海王府的女眷,而錢世子妃的懷中竟還抱著一個朦懂不懂事的孩子,那孩子睜著驚恐的大眼看著四周持刀的兩軍,身子在錢世子妃的懷中瑟瑟發抖。

“想不到海全竟這般狠心,自己的孫子舍不得殺掉,竟找其他的孩子替死。卻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該死的終究逃不過!”江沐辰亦是發現了錢世子妃懷中的孩子,能讓錢世子妃這般護著,自然隻有海睿。

聞言,楚飛揚一挑眉,寒聲反問,“三軍對戰,成王敗寇,何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說?難不成辰王自認是公道?”

譏諷完江沐辰,楚飛揚隨即對侍衛下命,“將他們盡數關押起來,明日午時在菜市口砍首示眾。”

“海王叛亂,其家屬當立即誅殺,何必等到明日午時?楚飛揚,你莫要忘記,朕才是這西楚的皇帝!”對於楚飛揚的說辭,江沐辰早已怒容滿麵,立即對身邊的士兵下命。

“哼,皇帝?辰王怕是還未睡醒吧。需要本王將事情重新替你梳理一遍嗎?”隨即,楚飛揚沉聲開口,滿目肅穆地吩咐習凜,“傳本王命,一切投降者,均不可再殺,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王爺。”習凜對孟濤點了點頭,便見孟濤麵色沉著地轉身離去辦理此事。

“楚飛揚,此事豈能由你一人做主?朕才是西楚的皇帝。”江沐辰見楚飛揚擅自做主,拔出手中長劍直指楚飛揚後背。

‘噹……’殊不知楚飛揚早已做好準備,在江沐辰刺出長劍時他亦是轉身,兩劍相交,楚飛揚麵色異常冷漠,“海全已死,你我之間的協議也不複存在。從此刻起,你我便又是敵人。”

楚王軍西北軍營中。

楚飛揚將清理戰場的事情交由孟濤等人,自己則是先行回到軍營中。

抬頭望著難得放晴的天氣,楚飛揚心頭掠過雲千夢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溫暖的淺笑。

笑過、思念過,楚飛揚收起臉上的所有關於雲千夢的表情,抬腿往一座營帳走去。

掀開帷幕踏進營帳,偌大的營帳內卻隻住著一人,見楚飛揚進來,海沉溪臉上劃過一抹冷笑,陰邪的眼底是隱藏地極深的疼痛,卻冷傲地開口,“昨夜軍營中戰鼓聲不斷,想來楚王定是大捷了!”

楚飛揚並未立即開口,走到桌邊,挑著其中一張凳子坐下,徑自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楚飛揚這才將視線放在海沉溪的身上。

雖未俘虜,但海沉溪的身上卻並未頹廢之氣,眼底的目光依舊暗藏睿智,否則豈會僅憑戰鼓聲便能夠猜出所有的事情?

“你想聽到怎麼的結果?”輕抿一口熱茶,楚飛揚這才淡淡地開口。對待海沉溪的態度,並非是對待俘虜的態度。

聞言,海沉溪的臉上卻是浮現一抹自嘲的冷笑,目光卻落在手腳上捆綁著的鐵鏈,這才毫無感情地開口,“楚王這話,本郡王倒是聽不懂了。行軍打仗,不勝則敗。豈能是本郡王想聽什麼,楚王便說什麼的?”

“海全在城樓自刎跳樓。”而楚飛揚卻是在海沉溪毫無準備之際將海全的下場說了出來。

得到這個消息,海沉溪臉上的冷笑不變,可眼中卻是極快地劃過一絲悲痛,短暫的沉默後,營帳內響起連他自己也停止不了的大笑。

“哈哈哈……”似是聽到一則極好笑的笑話,海沉溪竟是捂著獨自笑趟在了床上。

半晌,才見他緩緩停住笑聲,隨即又反複問了一句,“真的死了?”

“死之前,他心裏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希望你能夠過無拘無束的日子。”而楚飛揚卻沒有興致陪海沉溪玩文字遊戲,狀似沒有聽到海沉溪的問話,楚飛揚徑自將接下來的話說完。

“死了。嗬嗬,死了也好,何必活得這麼累?既然當初決定了爭權奪利,自然要有粉身碎骨的準備。人生不就是博弈嗎?賭贏了便是王,輸了就是橫屍一具。”海沉溪卻也似乎沒有聽到楚飛揚的話,徑自將心中憋了許久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隻是,他笑得越燦爛,眼底的哀痛卻越明顯,混雜著原先眼中藏著的沉痛的恨,讓人分不清海沉溪在聽到海全的消息後,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情。

“你好好想想吧。”楚飛揚卻不再多加逗留,隨即便站起身往營帳外走去。

“表哥。”卻不想,夏侯安兒竟已立於營帳外,正滿麵關心地看著隔著一層帷幕的營帳內,見楚飛揚走出,夏侯安兒立即快步上前,清澈見底的大眼中盛滿了哀求之色。

楚飛揚豈會不知夏侯安兒的心思,見營帳外人來人往,便對夏侯安兒使了個眼色,將她帶至主帥營帳,這才開口,“他是聰明人,斷不會做出尋思一事!”

夏侯安兒立於楚飛揚的麵前,心中忐忑不安,想起方才從回營的楚王軍口中聽到的消息,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鼓足勇氣地抬起頭,皺眉問道:“我聽說在朝城內捉到了海王府的親屬。此時辰王正監督著辰王軍將所有與海王有關聯的人當眾斬首。而寒澈又是……”

這些日子端王等人對寒澈特殊的照顧,讓聰明的夏侯安立即猜出寒澈的不同尋常。卻不想從曲妃卿口中得到的竟是驚天的秘密。

寒澈在鬼門關兜了一圈這才撿回一條命,而這一切卻全然拜海王那一箭所賜。如今海全兵敗,海沉溪身為海全最疼愛的兒子,夏侯安兒實在擔心寒澈會讓海沉溪父債子償。

楚飛揚豈會看不出夏侯安兒吞吞吐吐話語後想要表明的意思?

正因為領會了夏侯安兒的這層意思,楚飛揚才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沉聲開口說道:“海沉溪是海王親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可是……可是……”聽出楚飛揚話中堅定的語氣,夏侯安兒心中一著急,竟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說服楚飛揚。隻見那雙漂亮的美眸中已是浮現水霧,紅嫩的菱唇更是被貝齒咬出一個個清晰可見的牙印。

隻是,當夏侯安兒想起方才在營帳外聽到的那一串酸心至極的笑聲時,夏侯安兒猛地上前一步,直直地朝楚飛揚跪了下來。

“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夏侯安兒是楚飛揚最為心疼的妹妹,豈會讓夏侯安兒跪自己?語畢便伸出雙手,打算將夏侯安兒攙扶起來。

卻不想,夏侯安兒性子倔強,竟一手拂開楚飛揚伸過來的雙手,堅定地抬起頭來,懇求道:“表哥,請你放了他吧。他不過是個可憐的人罷了。如今海王軍覆滅,海沉溪根本沒有半點威脅,請你放他走吧。再遲,我擔心辰王、寒澈等人均會對他下手。”

說到最後,夏侯安兒已是泣不成聲,雙手緊緊地拽著楚飛揚衣袍下擺,苦苦地哀求著。

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覆在她的頭上,在她的發上輕柔地撫摸著,楚飛揚見自己疼愛的妹妹為情所困,心中亦是不舍,卻不得不讓她麵對現實,“如今你已猜到寒澈的身份,他將來便是西楚的皇帝。你認為,海沉溪能逃到哪裏?況且,一如你方才所言,如今的海沉溪一無所有,這樣的他如何生存?如何抵抗追捕?放他走,不過是另一場涉獵遊戲的開始。傻丫頭,何必這般死心眼?西楚青年才俊何其多,為何癡心於一無所有的海沉溪?”

聽著楚飛揚的勸說,夏侯安兒卻是努力地搖了搖頭,眼中的淚珠瞬間便滑落臉龐,隻聽見夏侯安兒用顫抖的聲音回道:“青年才俊再好,那也不是海沉溪。西楚名門閨秀何其多,表哥又為何不將表嫂讓給辰王,而重新選擇其他的小姐?”

一句反問,讓楚飛揚頓時啞然以對,隻是撫摸著夏侯安兒發絲的手卻依舊溫柔,隨後將夏侯安兒攙扶起來,拉著她落座在自己的身邊,楚飛揚的口中這才輕歎出一口氣,緩緩開口,“你說的對,弱水三千隻取一瓢,豈是他人能夠取代的?”

夏侯安兒見楚飛揚態度有所軟化,忙拉住楚飛揚的手,緊張道:“表哥,放他走吧。我願跟著他浪跡天涯,求你了。”

“你這般為他求情,可有想過這是海沉溪想要的嗎?海沉溪素來驕傲,絕不會讓人碰觸到他的驕傲,你為他求得偷生的機會,你認為他知道後還會對你好言相待?”楚飛揚想到的卻永遠比夏侯安兒要多得多。

或許是因為夏侯安兒是他的表妹,也或許自己並未這段時日沒有很好的照顧夏侯安兒,這才致使楚飛揚更加操心夏侯安兒的將來幸福吧。

“現在能保住命,已是最好的結局。不管他將來知道真相後如何對待我,這都是我選的路,我絕不後悔,還請哥哥成全!”猛地抬起被淚水浸濕的臉來,夏侯安兒無比堅定地說道。

楚飛揚見她如此執著,頓時沉思了起來,直到夏侯安兒以為自己快要心死之際,耳邊卻響起了楚飛揚的聲音,“從此隱姓埋名,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從此過上砍柴洗衣做飯的生活,你也不後悔?”

“不後悔。”依舊是鏗鏘有力地回答。

楚飛揚卻是抬起右手彈了彈夏侯安兒潔白無瑕的額頭,淺笑道:“傻丫頭,哥哥怎會忍心讓你過得這般清貧?”

語氣隨即稍頓,楚飛揚斂去臉上的笑容,神色無比嚴肅道:“海沉溪能力卓絕,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實。雖然他心中始終恨著海全,但海全畢竟是他的父親,又是那般疼愛他難保海沉溪不會為海全報仇。所以,我會派暗衛護送你們離開。若他任何動搖江山社稷的心思,暗衛便會動手。”

言下之意,便是將海沉溪監視起來。若海沉溪沒有為海全報仇的心思,日子定與平常百姓無異,暗衛也不會出現打擾他的生活。

隻是,一旦海沉溪存了報仇的心思,暗衛便會悄無聲息地將他解決掉。

這是楚飛揚最大的讓步!

“表哥!”夏侯安兒激動的站了起來,臉上既是笑又是淚,表情更是喜憂參半,卻也知自己的要求讓表哥為難了。況且,又有什麼能夠比得上讓海沉溪活著呢?

楚飛揚也站了起來,笑著最後摸了摸夏侯安兒的發絲,輕聲道:“去收拾收拾,今夜便送你們離開。”

夏侯安兒努力地點了點頭,朝楚飛揚福了福身,這才轉身走出營帳。

隻是她卻不知,暗衛的安排也是有兩麵性的。除去監視海沉溪的一舉一動之外,暗衛卻也能夠在他們遇到危險時相救於他們……

北齊太子府。

容蓉領著婢女走進太子府南麵的院子,見雲千夢一身雪白狐裘坐在窗邊繡著小孩子的衣衫,笑道:“夢兒,快些將這碗燕窩吃了。”

雲千夢抬起頭來,見容蓉走近,不禁淺笑道:“容姐姐來了,快請坐。”

容蓉卻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走到雲千夢的身邊,伸出手握住雲千夢始終擱在外麵刺繡的雙手,眉頭微微一皺,忙讓丫頭們將窗子關上,微微責備道:“你有了身孕,怎還能在這大雪天將窗子開著?萬一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快,捧著瓷盅暖和暖和。”

說著,容蓉接過婢女手中的瓷盅,見溫度正好才放入雲千夢微涼的雙手中。

雲千夢心中感激於容蓉的貼心,看著窗外越發大的雪花,不禁問道:“今兒個雪這般大,姐姐怎還親自過來?我這邊有丫頭們伺候著,自是不會出什麼事情。”

容蓉見雲千夢淡然的表情,心中壓著的事情頓時便要衝出口,卻還是硬生生被她給壓了下去,隻能跟著笑道:“你即將臨盆,我總要過來看一看才能放心。女子生產是大事,你又是頭一胎,更是馬虎不得。況且,穩婆婢女們,我也總要再三叮囑一番,免得屆時手忙腳亂。夢兒,這兩日你可感覺身子有何不適?”

說話間,容蓉小心翼翼地盯著雲千夢的表情,藏於寬大衣袖中的雙手卻是緊擰著帕子,心中十分地擔心。

隻是,看著雲千夢望向窗外的目光,容蓉心頭不由得浮上一抹心疼,她何嚐不知,雲千夢每日打開窗子,不過是想看到楚王歸來的身影。

奈何雖然海王已經自刎,海王軍也投降,可依舊還有一個辰王。兩王實力旗鼓相當,近段時日的小摩擦從未間斷過,隻怕就在這幾日內將會有一場大戰。

雲千夢淺笑地目光自窗外轉向容蓉,卻是撲捉到容蓉眼底隱含的一抹緊張與擔憂,心頭頓時一緊,雲千夢不做聲色地回道:“近日身子越發地笨重了,肚子也總感覺有墜漲之感,想來這都是懷孕後期的反應吧。容姐姐身子好不容易康複,理應好好調理,豈能為了我而每日操勞?更何況外麵冰天雪地,萬一摔著就不好了。”

容蓉拿過雲千夢繡了一半的花樣,細細地看了又看,這才開口,“在這太子府中,與我相談甚歡的唯有你一人,我倒是願意到你這來坐坐。王妃的繡工可是更為精湛了,這孩子的肚兜上的圖案竟栩栩如生,當真是十分逼真。”

雲千夢見容蓉竟誇讚自己的繡工,想起當初被楚飛揚搶走的那方娟帕,不禁莞爾一笑,“容姐姐莫要打趣我了。我這繡工可是拿不出手的,隻不過近日閑來無事,又因前段時日動了胎氣不敢亂動,這才尋了這麼一個消磨時光的好辦法。”

容蓉隨著雲千夢的淺笑,也跟著低笑出聲。

見容蓉今日心情格外的好,笑容亦是格外的多,雲千夢笑著問道:“容姐姐今日是怎麼了?笑得這般甜蜜?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見雲千夢已是從自己的表情中揣測出了心情好壞,容蓉也不再藏著掖著,低頭看著雲千夢的繡品,一麵笑道:“方才陵孝帝已下旨,賜婚於我和靖元。將於八月中旬完婚。”

雖不是第一次上花轎,可這一次容蓉的笑容才是發自內心的,頰邊蕩漾的淺笑如醉人的清酒,即便隻是看著她的人,亦是能夠感受到她愉悅的心情。

雲千夢自是為她高興,經過那麼多的磨難,更是遠離自己的親人來到這異國他鄉,如今容蓉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則是上天對她最好的恩賜。

“這真是最大的喜事了,恭喜姐姐。”雲千夢笑著恭喜,隻是心中卻始終有一個疑問,雖知有些唐突,卻還是極小聲地問著容蓉,“容姐姐,那海恬?”

聽出雲千夢降低音量問海恬的去處,容蓉眉間劃過一絲憐憫,繼而說道:“這事本不想告訴你,畢竟你如今懷著身孕,怕嚇壞了孩子。”

“難道海恬出事了?”話雖如此問,可以雲千夢對齊靖元的了解,海恬嫁入太子府的日子定不會好過。加上海恬曾派人在西楚皇宮陷害容蓉,讓無辜的容蓉受了那麼多的痛苦,齊靖元定不會放過海恬。

隻見容蓉輕歎一聲,這才緩緩說道:“海恬如今也懷有身孕。”

此言一出,雲千夢眼底閃過詫異的神色,不禁緊盯著容蓉,等著她解釋清楚。

容蓉也知雲千夢懷著身孕著急不得,便也立即接著說道:“海恬與齊靖暄私通,懷了身孕。陵孝帝知曉此事後龍顏大怒,不但收回了齊靖暄手中的兵權,更是將其當眾責罵了一番。不管海恬得不得靖元的心意,她始終頂著北齊太子妃的身份,而齊靖暄竟與當朝太子妃私通,罪不可赦。加之他在殿上頂撞了陵孝帝幾句,陵孝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便下旨將其變為庶人,且發配邊疆永世不得踏入帝都。而海恬卻以有失婦德的罪名,被判三日後腰斬於菜市口。”

說完,容蓉方才開心的神色已經斂去,臉上雖一片平靜,但眼底卻含著對海恬的可憐。

雲千夢更是陷入沉思中,陵孝帝敢將西楚送來和親的公主腰斬,隻怕與此時西楚的內戰有關吧。

莫非海王已經戰敗?失去後盾的海恬隻是一介弱女子,陵孝帝自是不會放在眼中。加上如今西楚內亂,帝位不明,這和親公主嫁入北齊也就沒有了國家的依仗,難怪陵孝帝借著此事立即殺了海恬。

隻是,海恬那般聰明的人,豈會與齊靖暄私通珠胎暗結,又東窗事發?更何況,海恬心中自始至終隻有楚飛揚一人,她又豈會委身於齊靖暄?

隻怕策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便是恨不能立即將迎娶容蓉入府的齊靖元吧。

“夢兒,可是被嚇到了?”見雲千夢半天不曾開口,又微微蹙著眉頭,容蓉以為雲千夢被‘腰斬’二字嚇到了,忙出聲問道。柔和的目光更是關切地注意著雲千夢的臉色。

雲千夢溫婉一笑,在容蓉真摯的關懷目光中,卻隻是搖了搖頭。

兩人閑聊了半會,容蓉見雲千夢神色間隱見疲憊,便起身告辭,出門前更是細心地叮囑婢女們小心伺候,這才放心離去。

雲千夢輕推開窗子,見容蓉的身影已經離開了院子,這才出聲喚道:“喬影。”

“王妃,有何吩咐?”自從上次差點讓雲千夢葬身火海的事情發生後,喬影心中萬分自責,如今時刻守在雲千夢的身邊,以防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

“近日外麵是不是發生了許多事情?可你卻從未轉告於我,是不是?”雲千夢闔上雕花木窗,轉目看向喬影,口氣雖平靜,目光中卻帶著一絲淩厲之色。

這讓喬影的心猛地一跳,頓時明白事情定是瞞不過王妃了。

喬影跪在雲千夢的麵前,老實地交代,“三個月前,王爺與辰王聯手攻打朝城,海王戰敗,自刎而死。”

“除此之外呢?”見喬影報喜不報憂,雲千夢眉頭猛然一皺,目光更加淩厲。

喬影見瞞不下去了,隻能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習凜前兩日命人送來消息,王爺與辰王近日將會在京城附近大戰。這兩三月來,王爺與辰王的軍隊一路從北方打到了京城附近。兩軍均是折損了不少將領,軍隊的人數也急劇減少,隻怕這一次的大戰將是最終的結果了。”

聽完喬影的稟報,雲千夢原本捧在手中的布料漸漸被她緊握了起來,心頭的緊張通過這個動作傳達了出來。

幾百萬人的大戰,足可以毀掉一切,這就是楚飛揚瞞著不讓喬影告知自己的原因,生怕自己聽到後跟著焦急上火。

“嘶……”手上一個用力,竟忘記布料中還插著一根繡花針,針尖直直地刺進雲千夢的指腹中,隻見柔嫩地指腹上頓時冒出一顆血珠。

“王妃。”喬影見雲千夢吃痛的表情,急忙起身來到雲千夢的身邊,拿過一旁趕緊的帕子壓在雲千夢受傷的指腹上,滿心愧疚地開口,“都是卑職多嘴,否則王妃也不必跟著擔心。”

雲千夢將受傷的手指含進口中,待痛感消失才拿出來,低頭斂目看著微微泛白的手指,低聲道:“你若不說,我心中定會更加擔憂。行了,你出去吧,一有消息便立即進來稟報。”

“是,王妃。”喬影再次看眼雲千夢凝重的表情,卻是安靜地退了出去。

直到暖閣內隻剩自己,雲千夢撐著後腰緩緩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窗邊,一手推開木窗,一股沁冷的氣息瞬間灌進暖閣,衝散了暖閣內的溫暖,讓人心情為之一振。

雲千夢靜默地立於窗邊,目光平靜地望著漫天飄散而落的鵝毛大雪,心中情緒卻是起伏不定,始終被一人牽引著……

此時的西楚大地上,大雪紛飛,屍橫遍野、百姓流離失所,到處可見背井離鄉四處逃竄的災民,而辰王與楚王的戰爭卻在持續進行中,雙方互不相讓、至死方休。

如今,兩方均已將主力軍移師京城郊外,兩軍對峙已久。

幾十萬辰王軍擋在京城的城門外,阻止楚王軍的進攻。

而楚王軍卻隻僅僅守在辰王軍的外圍,除去兩軍間一些小的摩擦,並未見楚王軍有更大的舉動,似乎是忌憚被辰王掌控在手中的京城百姓。

“宣武將軍,事情辦得如何?”江沐辰立於城樓上,遠眺兩軍之間的對陣,麵色冷漠肅穆,聲音冷寒陰沉。

“回皇上,微臣無能,未能找到太妃的蹤影。”宣武將軍單膝跪在德夕帝的麵前,臉上一片慚愧地表情。若非楚王手中握有元德太妃,皇上隻怕早已殲滅了楚王軍,又豈會這般束手束腳?

“起來吧。楚飛揚做事向來謹慎,豈會這麼容易讓我們找到。爾等附耳過來。”江沐辰卻沒有大動肝火,冷淡地讓圍繞在身邊的所有將領靠近,低聲叮囑所有的事情。

語畢,便見江沐辰重新麵前城外,望著外麵已經銀裝素裹,江沐辰的心情更加臨近冰點,寒聲問道:“都明白了?”

“是,皇上。”所有人異口同聲,隨即全部離開城樓。

楚飛揚,你以為將夢兒藏在齊靖元的太子府,朕就無可奈何了?

這一次,朕定叫你有去無回,隨後揮師北上,夢兒依舊是朕的。

習凜快步走進營帳稟報著,“王爺,辰王那邊終於有動作了。”

江沐辰的指令剛剛下達,楚飛揚這邊已是得到了消息。

“終於有行動了,我們在這京郊附近駐紮了這麼多日,手上的刀劍都快生鏽了,就怕他辰王的劍不出鞘,如今他自動送上門來,咱們可要好好地打一場打勝仗啊。”杜榮輝等幾位戰將早已是摩拳擦掌,等著大戰一場。

“是啊王爺,終於將辰王逼出京城了,咱們可不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向內斂沉穩的孟濤在得到這個消息時,臉上亦是洋溢著激動之色。

“飛揚,此事你怎麼看?”薑還是老的辣,相較於幾位年輕戰將的興奮,楚南山卻是一身穩重,隻見他抬眸看向楚飛揚,詢問孫子的意見。

眾人經楚南山的提醒,紛紛閉上了嘴,臉上的開心也盡數隱去,耐心等著楚飛揚最後的命令。

楚飛揚始終低頭看著京城附近的所有道路,對於江沐辰突然的決定,心中卻是懷著一絲狐疑,“近幾日大家都打起精神,尤其是巡夜的侍衛,不得有半點馬虎。辰王既然敢放出消息,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隻怕這則消息隻是一個幌子,故意引起咱們的重視,讓楚王軍終日緊繃著精神。待咱們都疲倦時,才是江沐辰真正動手的時機。”

說到這裏,楚飛揚稍作停頓,待所有人消化了他話中的意思後,這才重新開口,“咱們防範於未然,讓將士們打起精神,好好巡邏。”

“同時,咱們不能被辰王牽著鼻子走,不能因為他掌握了京城所有百姓的性命便停止不前。唯有主動出擊,咱們才能一招製勝。”楚南山接著開口,老謀深算的模樣讓營帳內的所有人信服。

楚飛揚亦是點了點頭,抬起看向楚南山的雙目中含著肅穆認真之色,“爺爺說得對。大家靠近些,咱們將部署重新梳理一遍。”

一連幾日,兩軍均是相安無事,隻是空氣中飄著的壓抑氣氛卻讓人大氣不敢出。

一連數日的大雪已經淹沒了人的膝蓋,除去巡邏的士兵,其餘人早上出操後便又縮回了營帳內,隻因外麵冰天雪地,著實是太冷了。

江沐辰肩披明黃色大氅,大氅內穿著五爪金龍龍袍,領著一眾武將踏上城樓上,看著眼前白雪皚皚的一片天地,而遠處的楚王軍營中卻鮮少有人看守巡邏,江沐辰的眼底浮上一抹譏笑,對身後的寧鋒輕點了下頭。

寧鋒看出主子的決心,眼中劃過一抹為難之色,勸阻道:“皇上,您乃萬金之軀,豈能……”

一直手臂舉起,阻止了寧鋒的勸阻之語,江沐辰半眯著雙眸,直盯著遠處顏色鮮明的楚王軍旗幟,冷聲道:“不必再多言,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寧鋒無奈地咽下到嘴邊的話,隻能點頭稱是。

夜幕降臨,在燈火的照明下,鵝毛大雪顯得異常漂亮,帶著妖異的絕美緩緩飄落地麵。

憧憧暗影在夜色的掩護下極快地從城牆的偏門而出,朝著楚王軍的軍營奔去……

醜時,楚王軍營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詭異地讓人心顫。

楚王軍營中那些已經歇下的將士被營帳外的濃煙熏醒,一個個尚未穿戴整齊便已驚慌失措地跑出了自己的營帳。

隻是躲在一旁雪堆中的暗影卻在看到這些落荒而逃的將士時,紛紛潛到他們的身後,在他們還沒有鬧明白到底出了何事時,已出手開始了暗殺。

滾燙的鮮血噴灑在冰冷的雪地上,融化了白雪,卻又在瞬間凝結成了血塊。

一時間,楚王軍營中響起一片哀嚎之聲,隻見一片潔白的雪地上頓時倒影出四處逃竄的將士與暗中出手的殺手的身影,此時的楚王軍營如同人間煉獄,令人心生恐懼。

正在這時,城樓上竟響起陣陣戰鼓聲,震天地鐵騎聲伴隨著戰鼓聲聲朝著楚王軍陣營奔過來,一時間天地震蕩、人鬼懼怕。

而衝在辰王軍最前麵的,竟是一身金黃戰甲的江沐辰,隻見他單手握緊韁繩,另一手則高舉長劍,一馬當先地奔在所有辰王軍的最前麵,看向黑夜中的雙目含著冰冷嗜血光芒,隻消有人膽敢擋住他的去路,便見他手中的長劍立即毫不留情地揮下。

最前麵的幾萬人頃刻間攻進了楚王的大營中,江沐辰手中的長劍劍起劍落,已是不知砍落了多少楚王軍的士兵。

隻是,對於這樣的結果,江沐辰卻是十分不滿的,他陰冷地雙目掃視著整個楚王軍營,找尋著楚飛揚的身影,心頭發誓定要揪出楚飛揚殺了此人。

“衝……殺……”正在江沐辰四下尋找楚飛揚時,卻見楚王軍營的另一個入口處竟湧入大批穿戴整齊手持長劍的楚王軍,而楚飛揚則端坐馬背,麵色肅穆地直視著不遠處忙著找他的江沐辰,手腕微微一動,手中握著的長劍在暗夜中閃過一抹幽冷地銀光。

聽到這陣鏗鏘有力的衝鋒陷陣聲,辰王軍所有人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看著將己方團團圍住的楚王軍,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圈套。

隻是眾人臉上的錯愕隻有短短一瞬間,想著身後還有幾十萬辰王軍,隻要保護好皇上便可。

江沐辰在察覺到自己竟被楚飛揚所騙,眼底冷漠地神色驟然染上怒意,手中長劍揮下的速度更快更狠……

一到銀光卻在這時落入江沐辰的眼角……

隻覺混亂的殺伐聲中,一道冰涼刺骨的勁風竟從他的左邊急速撲來,江沐辰瞬間趴下,躲過了對方揮過來的一劍。

‘哐當’隻是頭盔卻被那劍打落,金色的頭盔滾落在雪地,深深地埋進了白雪中。

“楚飛揚,果真是你。”直起身子,江沐辰咬牙切齒地低吼。

手中的長劍瞬間抵在自己的身前,擋住了楚飛揚刺過來的一劍,江沐辰改守為攻,鋒利地劍身朝著楚飛揚的脖頸砍去。

‘噹’楚飛揚反手擋開江沐辰的進攻,臉上不禁浮現一抹極冷的笑容,緊握韁繩的左手猛然用力。隻見馬兒似是讀懂了主人的心思,竟是鼻尖噴著熱氣地欺負著江沐辰的坐騎,一步步逼得對方步步後退。

江沐辰因為坐下馬兒的不斷後退,身子漸漸有些不穩,一時間在打鬥上竟落了下風。

當他看到楚飛揚的坐騎竟在欺負自己的坐騎時,想也沒想便朝楚飛揚的戰馬刺出手中的長劍。

楚飛揚豈會讓江沐辰殺了自己的戰馬,握劍的手腕微微一動在火光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圓弧,瞬間擋在了江沐辰進攻的方向。

趁著楚飛揚分神,江沐辰突然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雙手緊握劍柄,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楚飛揚的頭頂砍下來……

千鈞一發間,楚飛揚立即收回劍,舉高擋在自己的頭頂……

‘哐當’卻不想,楚飛揚的長劍卻被江沐辰砍成兩段……

北齊太子府。

“飛揚……”雲千夢突然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楚飛揚滿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

猛地坐起身,雲千夢喘著粗氣,額頭上盡是被噩夢嚇出的冷汗。

腹部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感,雲千夢心知定是自己方才起得猛了,加上心情波動太大,讓孩子產生了不安。

雙手輕輕撫上肚皮,雲千夢低頭看向圓鼓鼓地肚子,目光已由方才的驚恐轉為愛憐,柔聲低語,“寶寶不怕,娘親隻是做了噩夢。”

原以為這般安撫,孩子便會停止胎動。

卻不想雲千夢說得越多,胎動越發地頻繁,下身在此時又似乎流出一些東西來,雲千夢的心瞬間一沉,忍著痛忙對門口喊道:“喬影……”

‘吱嘎’推門聲傳入暖閣,喬影手舉燭台疾步走進來。

不想竟看到雲千夢黛眉緊擰滿頭大汗地靠坐在床頭,好不容易紅潤些的臉色此時竟又變得蒼白如紙。

看出雲千夢表情中的難受痛苦,喬影將燭台擱在圓桌上,立即來到雲千夢的身邊,右手輕輕地搭在雲千夢的腹部,卻發現胎動厲害,喬影心頭一緊,忙對外喊道:“來人,快來人,王妃要生了……”

住在院中的穩婆婢女們紛紛起身,所有人趕到暖閣內,幾名穩婆扶著雲千夢躺下,伸手摸了摸雲千夢的肚子,麵色嚴肅道:“要生了,趕緊去準備布條熱水,快。”

一時間,所有的丫頭婆子均是忙碌了起來,原本漆黑的南邊院落瞬間燭火通明如同白日。

喬影始終守在雲千夢的床邊不肯離去,眼底的焦急擔憂顯而易見。

容蓉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在外間向穩婆問了些雲千夢生產的問題。隻是在聽完穩婆的話後,容蓉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過,心底不禁浮上濃濃的擔憂。

“太子妃,楚王妃隻怕是難產……”穩婆極小聲地說出這句話,額頭上已沁出了一層冷汗。這楚王妃剛來太子府時身子便極弱,這樣的情況下十分容易難產,盡管這些日子她們已經用各種法子調理楚王妃的身子,可依舊不見起色,隻怕這一回楚王妃要吃上一些苦頭了。

容蓉一張俏臉頓時沉了下來,冷聲吩咐穩婆,“此事不得傳出去,即便是在楚王妃的麵前,也不許提半個字。你們隻需好好地替王妃接生,讓孩子順利產下,讓王妃平安便可。”

語畢,容蓉不再看穩婆為難的臉色,徑自掀開厚實的門簾踏入暖閣,快步走到床邊輕聲坐下,容蓉執起雲千夢沁滿冷汗的右手,柔聲寬慰著,“夢兒,沒事的,女子都要過這一關,我會在此陪著你直到孩子出世。你若是疼,就喊出來……”

此時雲千夢整個人一如從水中打撈上來的一般,身上的裏衣早已濕透,黑色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更是襯得雲千夢臉色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