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成功的……”
女人說的含糊,但事情卻不難猜——
正室夫人就在孩子跟前,一句課程不能停,再一句訓練不達標,或是有哪位親戚來拜訪,輕而易舉的就能把一次通話的時間霸占掉。
過時人家也不給補。
“所以說是一月一次,其實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和憲紀說過話了。”
女人萎靡不振的趴在咖啡座的桌子上,喃喃道:“隻希望明天不要再出事,我好想聽一聽他的聲音啊。”
海音寺千秋溫聲安慰她:“總會好的。”
女人說但願吧。
她很快便重新振作起來,轉而問千秋:“你呢,平常會想兒子嗎?”
海音寺千秋不動聲色的說了句:“還好。”
她編的故事,結局必定是he的,但為了老公和兒子都不用出場,海音寺千秋就打了個補丁,說其實是自己在鬧脾氣。
“算我離家出走吧?”
女人神色一凝,頓時擔心起來,問:“那你那住這裏……合適嗎?”
海音寺搖頭,笑著解釋說:“我知道,這座公寓的房子,在傳言中都是拿來打發情人的……”
說到這裏,欲言又止一下,讓女人盡管去猜測,這是她丈夫的糟心長輩們,曾經拿來羞辱她的地方。
等留白夠了,她又是一個盡在不言中的笑容,然後才道:“他肯定以為我很討厭這裏,所以絕對猜不到我會搬來。”
“不過這就是燈下黑嘛~”
年輕的女性眉目微斂,輕聲道:“我不是想鬧脾氣,也不是想分手,隻是想有個安靜的空間,想清楚應該怎麼和他一起麵對困難。”
說罷一笑,笑裏充滿希望。
憲紀媽媽看著那點希望愣了一下,很快鼓勵道:“那你加油吧~”
海音寺點頭“嗯”了一聲。
當天晚上,她雖然一個人吃飯,但依舊磨到淩晨才往回走。
結果溜牆角的時候,又在園區附近,看到了眼熟的保時捷。
海音寺千秋眼神一動,但腳下沒停,回了屋後,才借著窗簾額縫隙,向東南方的空地看去。
她的視力在夜裏不會受影響,真說起來,其實比白天還好點。
而五感這個詞,更是一種綜合性的概念——
反正不論怎麼解釋吧,她現在很確定一件事:
那輛車子裏有人。
而且不是倒在後座,湊合著睡一覺的那種,而是主駕副駕都有人,還都精神奕奕的像是在……盯梢?
反正就是那種感覺。
海音寺千秋正想皺眉,腦海中靈光一閃——
等等不對。
那輛車上坐著的……
不會是河田齋雇來抓進度的私家偵探吧?
雖然很離譜,但越想越有可能啊喂!
海音寺實在犯困,雖然心裏一言難盡,但為了明天精神飽滿,還是很認真的睡了。
第三天,清晨。
拉開窗簾,老位置上的車沒了。
她嘖了一聲,還是留了個心,出了園區後又往反方向走了幾百米。
這裏是城區和郊區的界限,河田氏的農場占地雖大,但不遠處就有個加油站,旁邊還有個半公共的停車場。
那停車場是平地隨便改的,還堆了不少貨物。
海音寺千秋特別注意了一下視覺死角,然後果然在一個不算特別犄角旮旯的位置,再次找到了那輛保時捷。
356a嘛,經典款好認的很。
海音寺千秋隻遠遠的瞟了一眼,車上沒人,但她也沒有輕舉妄動。
事實上,海音寺小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一直在變化的,而這種變化,也間接影響了她處理某些事的態度和方式。
原本,【在必要時候掀桌子】對她來說,是打破他人的心防的手段。
——就比如當初用直接揭露情夫哥存在的方式,來刺激河田美智子。
但現在,事實證明了:掀桌子,也有可能約等於作死。
——比如她前腳挑明憲紀媽媽的異常,後腳就被手鏈燒傷。
反正世界變化太快,海音寺千秋在努力跟上,目前她心裏的日程表上,新世界的大門排在了絕對的第一位。
剩下的事,等她拔高了相應的武力值,安全感夠了再說。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姑且先記住了車牌號碼。
“【新宿34み48-69】。”
一邊念著一邊輸入手機備忘,海音寺準備今晚就試探下河田齋,是不是他雇傭了私家偵探。
合上手機沒多久,約好的出租車來了。
海音寺千秋要先去吃早飯。
店就是之前吃泡菜鍋的那家店,不過泡菜鍋是主廚瞎搞的黑暗料理,他們原本是以湯羹聞名的。
她會來,是因為老板娘阿姨發了郵件,聲稱有新菜要跟她分享。
海音寺千秋很有自覺,進來就主動坐去了看板娘的專用座位,窗外的鯉池正在灌水,風景比較草率。
老板娘阿姨很快就來上菜了,上完了也不走。
海音寺猜到她可能是有話想說,當下叼住筷子,給了阿姨一個疑問的眼神。
老板娘抿了抿唇角,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問說:“你最近是不是甩人了?”
海音寺千秋神色微動,沒反應過來。
等再反應過來後,她唯一能想起的就是:“甩人?誰?夏油傑嗎?”
老板娘問:“夏油傑誰?”
她答:“一個紮丸子頭的男孩。”
——海音寺千秋尋思著,她和四宮勉強能算好聚好散,也唯有夏油傑君,有被扔在案發現場的黑曆史了。
阿姨聽罷沉思了一下,又問她:“那人頭發什麼色兒的?”
“黑的。”
“那就不是。”
阿姨翻了個白眼:“打聽消息的是個白色頭發男孩,戴墨鏡,可能是混血吧?高級vip來著。”
她一指外麵:“他有一堆的卡,在這一層從早餐吃到夜宵,光打聽你啊,就問了好幾家呢!”
“所以……”
海音寺千秋挑眉:“你們出賣了我的個人信息?”
阿姨瞬間生氣:“我們哪有!”
其實一般情況下,碰上用這種撒錢方式打聽的,店家就算不能泄露客戶隱私,也會適當給些暗示的。
不過誰讓打聽的是海音寺呢?
想一想,烤串店的胖大叔,都能熟練的和過路小年輕夏油傑科普【那個海音寺】,可想而知,這幾個月來,海音寺千秋在這條高級料理運輸線上,到底打下了怎樣的名氣。
除此之外,其實那小夥本身也有點欠欠的。
老板娘不是很會形容那種感覺。
你說他輕浮吧,倒也不至於,反正好好一句人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論是時機還是語氣,莫名的就很惹人生氣——
雖然是高級vip,那家夥卻幾乎是吃一頓飯,就拉黑一家鋪子,以一己之力,欺負了整條街的店家。
於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在他露出打聽消息的跡象時,整條街的店家就默契的欺負回去了。
老板娘就感慨:“他那個性子哦,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要遭擠兌的。”
不過這裏頭也有例外。
“畢竟那小夥子長的好嘛,說故事還唱作俱佳的。”
老板娘一指台麵方向:“看到沒,阿菊一早上都瞪你三次了,顯然是信了他的邪,拿你當始亂終棄的壞女人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恍惚中記得這個阿菊,貌似自己幫她般過幾次東西後,還曾紅著臉送過自己一條手帕。
這麼看,老板娘嘴裏的人煩歸煩,個人魅力什麼的……、
其實還可以啊?
那邊廂,阿姨說完了八卦,自然把話題拉回了一開始的重點。
“喂,”她興奮的搗了女孩一肘子,“你真的欺負人家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你還說阿菊,你這不也信了他一半的邪嗎?!
海音寺隻感覺說實話也沒人信,略一思索後,誠懇的表示:“最近有欺負到的,一個粉毛一個黑毛,白頭發的真沒有。”
阿姨一愣,說:“其實第二天還有個姑娘和他一起來過一回——”
“那是個黑頭發的!”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心說我在你們眼睛裏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喂!?
阿姨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反而有點擔心起來,不甚溫柔的摸了把她的臉。
“你這皮相啊,在大馬路上走著也招蜂引蝶,別不是什麼麻煩的追求者吧?”
就那一遝的vip卡,真杠上了也落不了好啊!
想到這裏,老板娘憐愛的去了後廚,多給她端了一碗牛筋湯。
海音寺千秋接過湯徐徐的吹,順便囑咐了一句:“既然你也覺得麻煩,那就替我多注意下唄。”
“他要是再來,你記得通知我。”
高山雲霧般的海音寺小姐單手執著湯碗,喝著熱湯,臉上卻露出了個冰涼涼的笑容:“知道是誰之後,我快點處理好,他也就沒機會再來添麻煩了。”
老板娘:……
老板娘這幾個月裏,也看不過少類似的事了,海音寺甩人是真甩,被甩過臉子的,怕是都要留下心理陰影了。
當下再想那白毛小哥兒,心裏免不了多了幾分歎息。
“喜歡上你真是倒了幾輩子的黴,”阿姨歎氣,“我突然都不怎麼煩他了。”
海音寺千秋不為所動,眼尾一挑,評價她為:“膚淺。”
“這叫什麼膚淺!”
阿姨伸手要來搶那碗白送的湯,狠狠道:“我不膚淺,能給你這麼多便宜占?”
“何況……”
她嘖了一聲,“雖然咋呼的有點煩人,但那男孩長的是真不錯。”
老板娘推了推海音寺千秋的肩膀:“說真的,比上個月來煩人的那幾個,看著好多了,你討厭他的性格,也可以相處幾天就甩掉——”
“但哪怕隻衝那張臉呢!”
老阿姨用激烈的語氣表示了強調,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隻為那張臉,你也多少嚐個味再說,吃過了再甩人,到底不虧啊!”
說完又晃了晃她肩膀。
——那神態,那語氣,像極了琢磨著吸人陽氣的老妖精。
海音寺千秋沉默的咀嚼著酸黃瓜,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跟著黃了起來。
她麻溜的加點了份粥,讓阿姨快走。
粥水最後打包,是準備帶去花園公寓,給憲紀媽媽當早飯吃的。
‘三天也差不多夠了……’
海音寺小姐垂眸喝湯:今明兩天內,她就準備適當的透露出自己力氣不正常的事。
畢竟女人說話時太注意了。
在她眼裏,【這邊】和【那邊】的界限十分之分明,雖然言談間掩蓋的很粗糙,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必定是在含糊些什麼,但含糊的具體內容,比如名詞啊家係啊,卻很固執的一點都不會透露。
海音寺千秋已經試過了,此路不通。
想從她身上套路到有用的東西,就必須讓她放下這點戒備——
比如,讓她意識到海音寺小姐本身,其實也是【那邊】的一份子。
“不然這交流效率可太低了……”
穿長羽織的女孩動作瀟灑的放下餐具,喃喃道:“再做幾天家政,我就要沒耐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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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花園公寓,3301
大門根本沒鎖。
不過一層隻有一戶,安全程度還好,海音寺千秋推門換鞋,提示性的招呼說:“憲紀媽媽,是我來了哦~”
她第一天就發現了,比起叫名字,或是稱呼“xx夫人”,住在這裏的女人,其實更喜歡這個稱呼。
她於是投機所好:叫她憲紀媽媽。
而女人推己及人,曾試圖叫她惠媽媽。
叫了兩聲就被海音寺給否了。
“您叫我名字就好啦。”
彼時,海音寺小姐一副對未來很有把握的樣子,“我現在還代表著我自己,等以後正大光明的當了惠君的媽媽,您再用這個稱呼叫我吧。”
女人輕易被說服了。
所以,此時此刻,室內傳來呼叫聲,喊的是:“是千秋小姐來了嗎?”
“是哦。”
千秋小姐走進屋裏一看:是洗手間的窗框掉了。
憲紀媽媽腳邊倒是擺了個挺專業的工具箱,但捧著窗框的神態十分之手忙腳亂,又大又重,隻有一點連在牆上,撒手都不知道怎麼撒。
看到她眼睛瞬間亮了,寫滿了救我!
海音寺千秋好笑的歎了口氣,轉身出去,脫掉長羽織後再進來,說:“你退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