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竹精(2 / 2)

“小姐先勿動氣。我對將軍府從未有過疑心。隻是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澹台家在軍中聲名赫赫,未嚐不是那懷璧之人?如今詩社一事,切勿讓旁人知道與府上有關。”墨清涯輕聲細語地撫平她的怒意。

澹台瑜不是愚笨之人,在他點撥幾句時就已想通了其中牽扯。隻是當她聽到六皇子也疑心自家的忠心時,不免失落,進而嗔怒。她一時道不清這股子失落與怒意來自哪裏。

“多謝殿下的提點,澹台瑜銘記在心,自當小心行事。”

正事談論結束,澹台瑜望著墨清涯,將方才縈繞在心頭的想法說了出來,“認識這麼久,殿下還是第一次和我說這麼多話。”

柔情似水的一句話,被她說得坦坦蕩蕩,敞亮得像窗外澄藍的天幕。

墨清涯回以微笑,嘴角不住上揚的弧度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我卻覺得,你也一樣。”墨清湛有意沒再喚她為小姐。

“日後煩請不要再喚我殿下,同窗之間,這樣生分得多。”

“不叫你殿下叫你什麼?”澹台瑜自問還不敢膽大到直呼皇子其名,何況他還大她五歲。

“平日裏你是怎麼叫三哥五哥他們的,就怎麼叫我吧。”

“墨老六?”澹台瑜試著喚了一聲,總覺得不甚順口。“禮尚往來,殿下也無需再叫我小姐了,像三皇子五皇子那樣,叫我阿瑜吧。”

“阿瑜……”墨清涯喃喃自語,想起了第一次獵場相遇,澹台瑾曾喚過她念念。那個小字,是至親至近之人才能叫的。

詩社的事情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兩人一時無話。澹台瑜這才留心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孔雀綠錦袍,隻覺圍場初遇的情景浮上眼前。

她嗤笑一聲,道,“真是個竹子精。”

“什麼?”墨清涯一時沒有聽清。

“說你呀,整日的衣著活脫脫像個竹子精。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也是作這般打扮,就直直地站在坑底,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青竹成精了。”她仿佛又想到了什麼高興事,笑得直捂肚子。

原來她也在回想初遇的情景。若不是見她笑得眉眼彎彎,卷翹的睫毛呼扇呼扇掩住了灼灼目光,墨清涯還以為被她的灼灼目光窺探了心事。

“你還記得?”那時她的年紀尚小,墨清涯還當她人小忘性大,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隻當這世間隻留他一人記得,小小稚童堅定的一句“別怕,等我。”

“自然記得,後來再遇見一道讀書習字,都不曾見過你那般模樣了。”哪般模樣?坑底的少年人慌張又強作鎮定。後來都是一副四平八穩老氣橫秋的樣子。

墨清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多話了起來,道,“平素裏我喜歡穿蒼青色衣服,大概是受了母妃的影響。母妃她為我縫製了很多件嬰孩的衣服,都是綠色。小時候穿習慣了,長大也沒改過來。”

“你想她嗎?”澹台瑜望著他眼神裏的黯然,問道。

“想,卻不知道從何想起。”他出生不到一年生母就因病離世,他甚至隻見過畫像中的母妃。

旁人提起他的母妃,總會假惺惺著憐憫地看著他。他不喜歡旁人同情憐憫他,久而久之便不喜旁人提及母妃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直白地問他,不含悲憫,隻問你想她嗎。想啊,如何能不想。今日麵對她,他的傾訴欲仿佛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她是這般明豔,動人心魄。靠近她一點,就被她的爛漫純真所照耀。那些陰暗處滋生的纏繞著他身軀如毒蛇般的藤蔓,近她一分,就鬆動脫落一次。

談話間已將近宮門下鑰時分,墨清涯方騎馬趕回宮中。一路在琢磨今日自己的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