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我和一群醫院的子弟在醫院籃球場上打球,田豐投籃時球飛出了球場,滾到台階下麵去了,這時劉佳剛好要上台階,田豐喊了一聲:“美女,幫個忙撿下球。”
田豐當然看見了劉佳的殘疾,但他以及這幫子弟們和我一樣都是醫院裏長大的,我們根本意識不到殘疾為殘疾人帶來的不便。斷一條腿在我們看來和感冒沒什麼兩樣。
劉佳笑著看了我們一眼,把右手拐交左手,試探了一下不行,於是又把雙拐都拿在右手,左半邊身子勉力探下去,由於失去重心她跌倒了,籃球甚至又把她滑了一下。我們發了一聲驚呼,我急忙單手撐欄杆跳下去,扶起她問她有沒有事,她站起來後先是衝台上的田豐及眾人抱歉地笑了一下,田豐們口哨四起。
我把球拋給田豐,又問劉佳:“你沒事吧?”劉佳俏眉一顰,不理我,又從原路撐拐走了。我跟在她後麵,道歉說:“實在對不起,你受傷了嗎?”
劉佳回頭,怒氣衝衝的樣子:“你也會關心別人啊,上午那個小女孩問路你為什麼不告訴人家,你爸也沒你架子大!”
我說:“你就為這個?”一句話把劉佳問愣了,她點點頭。
我說:“小買賣人不可靠,我怕她進醫院偷東西。”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來看病人的?”
“看病人不用拿那麼大一筐草莓吧?”
“就算是賣草莓的,人家不見得偷東西吧?”劉佳已經有點女孩子和人抬杠的樣子了。
“工作時間,閑雜人不得入內,工作人員不得幹工作以外的事。”我一本正經。劉佳笑了,瀟灑如帝王地一揮手:“好了好了,算我原諒你了。”仿佛她不原諒我我就必死無疑了似的。
“那你剛才沒生我們的氣吧?”我問她。
“我很高興你們還把我當正常人。”劉佳真誠地說。
“你本來就是正常人。”說完我後悔了,為自己的虛情假意和欲蓋彌彰而臉紅。
劉佳果然笑說:“你臉紅了。”又大姐姐似的安慰我說,“行了行了,玩去吧,我不需要人安慰。”
我問她:“需要我扶你回去嗎?”
劉佳笑意全無,反問我:“你說呢?”
我知趣地離開了她。
晚上我無意間想起了那個截了肢的女孩,父親說:“你說的是劉佳吧,真是個好女孩,一直是班上的學習尖子,性格又好人又漂亮,如果不是這事將是個前途無量的孩子。”我問父親她的腿是怎麼斷的,父親說:“哎,跑長跑被車撞了,剛送醫院已經奄奄一息了,我立刻為她動了手術,真是個堅強的女孩,醒來不哭不喊反而安慰別人,她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的,硬是被她哄笑了。”這時我母親說:“這是心理學上的回光返照,一般人截了肢都是覓死覓活的,慢慢適應了才能再走上社會,像她這麼硬撐,遲早出事。”我被他們夫妻倆說得一驚一乍的。
我還知道,劉佳的父母都是政府要員,她能下地以後就又去工作了。為劉佳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
我開始想接近劉佳,當然也不不主要是因為母親的那一番話,不過我想絕不能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殘疾人自尊敏感,絕不能讓她覺得我是在沽恩市惠。
第二天我看見一幫男男女女的高中生提著大大小小的水果和廉價的小食品風風火火進了醫院大門,輕車熟路的奔特護病房去了。我跟在他們後麵,一直到了劉佳4號病室門前。劉佳的保姆沈阿姨知趣地退了出去。
劉佳熱烈地招呼著她的同學們,學生們也熱烈地應承劉佳,真是一幫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同學們把香蕉蘋果一股腦全放在床頭櫃上,奔放地聊起來,劉佳招呼他們吃自己的荔枝和芒果,同學們誰也沒動。這時劉佳見我站在門外,就招了招手。我徑直走過去,裝做不經意的,替她把雙腿蓋上,劉佳一把抖開了,說:“我熱!”同學們嘻嘻哈哈問劉佳我是誰,劉佳輕描淡寫說,一個朋友,剛認識。
同學們把一個女孩推出來,七嘴八舌說她考上清華了,劉佳理所當然地說:“咱們差點又成為同學。”接著又祝賀那個女生,同學們立刻都不說話了,又聊了一會就又風風火火走了。病房裏隻剩我們兩個人。劉佳讓我吃水果,我順從地吃了幾顆荔枝,又遞給她幾個,劉佳剝個荔枝放在嘴裏,腦子不知在想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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