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2 / 2)

如果撤去床,這間病室還算寬敞,但現在已被8張床分割得很擁擠,東西各4張,床與床之間隻能站一個人,輸液架子亂七八糟的,有的還吊著液體,那些透明嚴肅的塑料管子將視覺空間也填滿了,每張床下的痰盂裏都滿盛著血、痰、酒精、衛生棉以及各種贓東西,散發著粘乎乎的怪味。

又是劉佳發現了我,衝我招招手。我走上前去,那中年女人用警惕多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沈阿姨急忙介紹:“這就是丁主任的二公子丁冬鬆,和劉佳是好朋友。”沈阿姨的聲音很高,全病房的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她和劉佳,沈阿姨的目的達道路,她得意地笑了。

中年女人的目光果然大見緩和,她對我客氣的問候報以微笑。顯然她早在劉佳未住院時就知道我父親,這些政界的人物都以認識幾個優秀醫生為榮,仿佛他們的身體隨時準備迎接天災人禍以投入這些大夫的懷抱似的,當然,生命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他們隻有到了醫院才肯聽天由命。

劉佳給我介紹時很簡單地說:“這是我媽媽。”

劉佳的母親和我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這個一看就是慣於發號施令的女強人眼中仍有一抹淡淡的哀怨,加上她本來頗清秀的臉龐,她此時隻是一個楚楚可憐的母親而不是女上司。她和我抱怨說:“這孩子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非要換到這個鬼地方來。”

我為這句話心裏高呼萬歲但不敢表示同意,劉佳看著我複雜的表情得意地笑。

這時一個熟悉的、怯怯的聲音說:“阿姨,這些草莓給這個姐姐吃。”是那個問路的鄉下小姑娘。

劉佳母親說:“我們不要,謝謝。”小姑娘說:“收下吧,全病房都有的。”她把一小袋草莓遞過來。劉佳母親淡淡說那謝謝你了,說著拿起一大把香蕉塞給小姑娘,小姑娘把香蕉推回來,禮貌地笑了笑,走開了。原來她爺爺手臂骨折就住劉佳對床上。老頭有一部很威風的白胡子,他對我們每一個人都和善笑了笑。這時年輕的醫生孫洪來給劉佳換藥,這是我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孫洪手中的藥盤裏各種或軟或硬的器械顯得冰冷無情又嚴陣以待,我最見不得的就是換藥,受不了那種血肉的撕扯,它們總讓我身體裏每根神經都痙攣變形,這也是我決心不學醫的一個主要原因。

孫洪是後起一代醫生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年輕有為,是父親的得意門生。我輕輕對他說:“孫哥,輕一點。”孫洪微笑點頭,說:“放心,她現在已經不大能感覺到疼了。”

我躲了出去,在病房門口站著,然後看見劉母也出來了,她站在我身邊,衝我笑了一下。我覺得這是我見過她以來最真誠的一次微笑。

孫洪出來時已經換上了一副儼然的表情,他見我們站在外麵,奇怪地說:“你們沒走啊?現在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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