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猜我已經夠幸運的了。我還記得我的家人和怪獸戰鬥的時候。當時我隻是個孩子,害怕他們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他們雖然回來了,但是不一樣了。那是……”

“他們回來了。”小維厲聲說道,“你就應該感恩了。你真是一無所知。”

正當二人似乎終於能進行一次正常的對話時,她又對他發火了。

這就是伯克和一位女技術人員進來時看見的情況。

“說實話,我不知道揚去哪兒了。”她邊說邊檢查機器,“不過他全部都設置好了,”她接著說,“至少……”她瞥了一眼連接到設施的小屏幕,又看了他們兩人,“瑪麗科娃和歐陽金海,對吧?那我就不用重新設置機器了。”

她把頭盔戴到他們頭上,在下巴處係緊帶子,然後打開了完全控製開關。

“我好像在老電影裏看過這些設施,”金海說,“你不會是要讓我們互換身體吧?你知道結果是顯而易見,甚至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吧?”

“不,那個晚一點兒再進行,現在先把你和一隻老母雞交換。”伯克說,“這樣的結果更可笑,也更顯而易見。好了。閉上雙眼,慢慢地深呼吸。你越冷靜,同步就越容易成功。”

金海閉上了眼,盡力遵循伯克的引導,但是在心裏,他感覺自己正在跳《春之祭》 的**部分——一個年輕女孩兒被迫跳舞至死,作為對地球的獻祭——這個部分節奏沉重,音韻也不協調。

“開啟神經元同步。”金海聽到技術人員的話。

一瞬間,他覺得整個世界天翻地覆,然後:

坐在樹枝上,想著父母一起舞蹈的那片大海,“切爾諾阿爾法”用冰山將怪獸殺死,身後有誰在追趕著,她腿上的肌膚摩擦出了水泡,和父母一起看火鳥,怪獸“豁達”,電視上有個男人說著“我的天哪,它有翅膀”,我們真的要把外公的東西留在這兒嗎?甜品的味道,某個又黑又堅硬的東西,某個他無法看清但他知道很糟糕的東西,一個眼睛有刺青的女人正高喊著“怪獸是天使”,天色驟然昏暗,薄霧彌漫整個天空,一張女人的臉,有人在死去的怪獸的心髒中呼喚著她的名字……

它來了,但是人們看不見,無法直視它。他們奔跑著,仿佛腿已經不受控製了。每個人都在失聲尖叫。金海看到一個藍眼睛的嬰兒,被某個人抱在懷裏,這個人的臉他看不見。有什麼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叫喊聲,整個大地都為之戰栗。突然,有一個龐然大物漸漸把太陽遮擋起來了,這一瞬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不是自己的,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拉扯他,把他拉出自己的軀體。

忽然,他又孤身一人。他的肺和喉嚨又恢複正常了,他和小維心有靈犀般不約而同地大聲叫喊起來。

他呼吸急促,開始咳嗽。伯克用手扶著他的肩膀。“放鬆,”他說,“放鬆,金海。這不是真的,全都不是真的。”

但是金海知道他的話不對。這是真的,至少曾經是真的。除了其中可怕的部分,還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他一定要知道,他快要知道了——但一切結束得太突然了。

“撐住,”技術人員說,“我要測量你的生命體征。”

可是她做的不止如此。她用某個儀器掃描了他們的眼睛,然後給他們重新戴上了龐斯頭盔。

“你們不用再同步了,”她解釋道,“這隻是快速檢測一下你的大腦機能。”

“我的大腦沒什麼好檢查的。”金海慌張地拒絕了她。

在仔細檢查了大約十五分鍾後,技術人員終於轉向伯克。

“他們沒事,”她說,“至少身體上沒事。”

伯克鬆了一口氣。

“你們倆回宿舍去吧。”他說,“今天夠你們受的了。”

然後他們一路沉默著走回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床鋪。

“小維。”過了一會兒,金海先開口了。

“別。”小維回答。

但他覺得應該繼續說。

“你到底經曆過什麼?那樣的地方,那些洞穴什麼的,那些令人作嘔的味道……”

“別說了。”小維說著,抽泣了起來,“拜托你,別說了。”

雖然不情願,但是金海點點頭,又躺下了。

“這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他喃喃自語,更像是在跟自己說話。

他閉上雙眼,但是那些畫麵一直在腦海裏浮現。那個老婦人關於怪獸的誇誇其談,好像怪獸是什麼美好的生物一樣。小維內心這片巨大而黑暗之地,他其實從沒進去過。

是她嗎?是她破壞了“狂戰士克羅諾斯”,還殺害了布拉加嗎?

他就算進入了她的大腦,也仍然一籌莫展。

“這也是某種破壞嗎?”森真子問。

“這和模擬訓練不同,”伯克說,“場景是無法植入到基礎的龐斯設備中的。”

“其他學員的同步表現如何?”

“以防萬一,我們為剩下的小組更換了設備,”伯克說,“其他人的同步情況都在預料之中。有的人表現很好,有的人完全無法同步,有的人的同步連接很弱。但是沒有哪個組的反應像金海和小維一樣。”

“你的看法呢?”森真子問。

“要我說,”伯克回答,“我們可能想太多了。這可能隻是一次失敗的同步。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們倆都有嚴重的個人問題,因此陷入了對方的記憶中。從同步記錄中也可以看出來。這和‘狂戰士克羅諾斯’的情況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