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撒的藥粉,能讓他嗜睡一陣,近來應是沒有精力找你麻煩了。隻是那藥效不長,大概能維持十天半個月,你得抓緊了。”她剛邁出右腳,又回過身來,“對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莫玉觫並不願透露身份,臨時又不知如何回答,腦中忽閃過昨夜落刹斯喚他的樣子,當即不假思索道:“喚我紅霞……君。”

加一個君字是他最後的倔強。

近來,落刹斯果然如霜夫人所說,每日忙著出外采辦。莫玉觫便能脫出身來,偷偷潛進藥材庫。

霜夫人身中的情蠱,姑母所下的毒藥,兩者的解藥終於都配製好了。

隻是落刹斯的人寵藥,倒是難住他了。這毒的藥性尋常,不過調配的手法極其特殊。他雖然已經窺得破解之法,但是少了一味空蘭花。據說它隻長在沙漠盡頭的雪山上,每逢千年才開花,可遇不可求,世人大都隻在藥典上見過記載。

念及於此,他扶額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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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辦的隊伍黃昏時分歸來,其中並沒有落刹斯。

她一個人穿梭於荒漠,拖著一個巨大的容器,往西麵的死人堆行去。

夜空漆黑如墨,無月亦無星。

她徑直到了目的地,隻見熒熒鬼火,綿延數裏,照破蒼穹。

她赤著雙足,踏碎了一塊頭骨,朝鬼火深處探去。

四周傳來窸窣的響動聲,有不計其數的毒蠍猛蛇向她竄來。

感到腳踝處有一陣冰涼的粗糙感,摩挲著。她下意識地低頭,瞧見一條扁頭蛇已經攀附上來,肆意地吐納著蛇信。

落刹斯瞳孔微縮,飛速將其斬成數截。

周圍的毒蟲見了血光,更加蠢蠢欲動,又似通了靈性般,不敢隨意往前。

她平複緊張,瞥了一眼手中的容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來幹什麼的。

遂克服恐懼,伸手朝最近的一隻蠍子抓去,許是害怕得不敢直視,又加上是第一次捉蠍子,她抓偏了,迎來的便是被蠍尾蟄了一口。

尖銳的刺痛從指尖蔓延至整條手臂,接著便是難以名狀的酸麻,刺痛……

她疼得眉頭深皺,頓生怒意,又朝那隻蠍子撲去……

幾經折騰,總算摸索到了訣竅,她掐住那隻蠍子的尾巴,洋洋得意,扔進容器裏蓋上。

餘下的蠍群,一時間便遭了殃,任憑它們竄得再快,也沒能逃過落刹斯的五指。

她提著容器裏滿滿當當的蠍子,滿心歡喜,原路返回。

落刹斯此時隻想快點見到紅霞,把這些送給他,想著應該能哄他開心。

“鐺鐺,鐺鐺……”

莫玉觫正端坐在藥案前,思量著有沒有他法代替空蘭花,耳際忽傳來銀珠磕碰聲,不待他回神,餘光已瞥見一個人影從窗戶躍了進來。

他驚得倏忽站起,手忙腳亂之下,不慎碰翻了案前的淚辛子,粉塵揚起,揮入眼中,隻覺眼裏火辣辣的疼,淚水頓時便不受控製,滾滾淌下。

落刹斯見他淚流不止,慌忙湊到他的跟前,抬手為他擦眼淚,可越擦越多,她便急了,“你別哭啊,我帶了好東西要給你呢……”

感到落刹斯的左手緊緊勒住了腰身,莫玉觫不禁打了個冷顫,忙探出手去掰開對方的手指,可奈何落刹斯的手掌,就像烙鐵印在了腰間,怎麼也取不下來。他甚至有些身體後仰,忙抽回右手撐在了藥案上。

“我沒哭,隻是不小心被藥粉辣到了。”莫玉觫試圖跟她解釋,可眼前人偏偏不信,神色慌張,“哪裏沒哭,這眼淚都止不住了……”

“這……”他看著懷裏人,對方擔憂的神色幾欲落淚,莫玉觫喉間仿若冒出個小人,上躥下跳,哽的他說不出話來。

落刹斯使勁地為他拭去眼淚,直把他眼睛搓得發紅,手足無措之下,安慰道:“隻要你不哭,我什麼都答應你。”

他聽得心中微動,轉念一想,自己最近聽的荒唐話還少嗎?

沒辦法,莫玉觫又拽不掉她,隻好掛著她,挪動著身子,給自己拿了解藥,吃了下去,眼淚瞬止。

落刹斯望著一愣,小聲嘀咕著,“還真是被藥弄到了。”

“那還能有假?”她這幅模樣,莫玉觫倒是頭一回見,竟覺得有些許可愛?旋即收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正聲道:“你剛剛說帶了好東西,是什麼?”

聞言,落刹斯展顏一笑,終於從他身上下來,回頭去取剛剛扔在窗下的容器。

不去還好,去了才發現,蓋子已被撞開,蠍群噴湧而出,從窗下蔓延,現在已經溢滿了半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