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你…你坐吧!”他比她還要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我…站…站著就行。”
“謝謝。”女人朝他微微一笑,這柔美的笑容差點看呆了他。
等等!他暗暗擰了擰自己的胳膊,現在不是看美女的時候,抬眼看向牆上的掛鍾,離開盤還有七分鍾,七分鍾以後他和老鄉將用借來的十萬買那隻這幾天幫他們掙了不少的股票。
老鄉說這叫乘勝追擊。
雖然他連那隻股票全名叫什麼都不記得,但他相信那位老鄉的判斷,老鄉說要加倉那就準沒錯。
嗯,一定沒問題的。他心底安撫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不要去想那即將投入的十萬,而要去想那些即將賺來的錢。
可越不去想他就越容易想,以至於他都想在開市前去找老鄉把錢拿回來。
唉!阿佑啊阿佑!他在心裏罵自己膽子怎麼這麼小。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要想得到就必須有付出!沒錯,他要記住這個道理。他總算說服了自己一些,然後又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離開市還有五分鍾。
這時候酒館裏的氣氛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那樣平靜且壓抑。
阿佑猜這裏的每個人也許都像他一樣內心既充滿著期待又隱隱透著不安,這種不安沒有理由,可它就是在每個人心中。
老鄉曾和他稍微講過一點股票粗淺常識,比如股票有漲有跌。但這幾天他跟著老鄉在券商的營業大廳裏看股票走勢時,他卻發現那些股票幾乎都在瘋漲。
那個什麼指數更是水漲船高。
“為什麼不跌呢……”他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麼傻話?”聽見他聲音的老鄉拿胳膊肘撞了撞他肚子,“不跌才好啊,就該漲,漲得越高越好。”
是啊,是這樣。
可他的不安或許正來源於此。
隻是這種不安太容易被隨之湧來的高收益掩埋。
畢竟和觸手可及的真金白銀相比,那點看不見又摸不著的不安算得了什麼?
但他清楚這份不安沒有消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泡沫會破。”
甜美的嗓音像是回答他又像自言自語地飄過他耳畔。
他扭頭看向坐在他原先位子上的女人,是他聽錯了嗎?她剛剛好像說話了。
不,他沒聽錯,她確實說話了。雖然他沒聽懂她那句話的意思,但不妨礙他鼓起勇氣向她搭話。
“這…這位小姐你炒股嗎?”
剛問出這句話,阿佑就有些後悔。他問的是什麼廢話,會特意來這家小酒館的人大半都是股民。
不過……
他偷偷瞄了瞄她,容貌嬌美、氣質幹淨的她與這充斥著煙味、酒味、銅臭味的地方怎麼看都顯得格格不入。
“我?算是吧。”女人指了指自己,然後巧笑嫣然地問他,“你呢?”
“我也炒股。”他抓著頭發,有些羞澀地說,“但我是新手。”
“沒事,都一樣。”她高深莫測地勾了勾唇。
“什麼都一樣?”他不解地問道。
“新手和老手都一樣。”她環顧四周,澄澈的目光恍如洞悉一切般,緩緩掃過眾人的臉,“這些人在今天都會被吃掉。”
“被…被吃掉?”因為過於震驚,他又開始結巴了,“什…什麼意思?”
“你釣過魚嗎?”她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不明白她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他被動地點點頭:“我小時候釣過魚。”
“釣魚之前有一個重要的準備……”她像思考著用詞,“叫‘打窩’,對嗎?”
“對,是叫‘打窩’。”打窩是指在下網或下竿之前捏一大把飼料撒向水麵,這樣做能吸引來魚群,簡單地說就是為了之後的捕撈,事先放置誘餌。
“如果說股市是你們家門口的池塘,那現在的情況就像‘打窩’。”女人慢條斯理地說,“隻不過你們是被引誘過來的魚。”
“我…我們是魚?”他對她的形容訝異極了。
“嗯哼。”女人輕哼一聲,她伸手握住麵前那個裝著冰塊的杯子,“魚在水中的時候隻能看見眼前的魚餌,而看不見頭頂上方的漁網。”
她晃動著杯子,循循善誘地告訴他。
“但就算看不見網,也能感覺到下網時水裏蕩起的波紋。”
“水裏的波紋……”他喃喃地重複她的話。
“你覺察到了吧?”她盯住他的眸子,“那種隱隱約約的不安,仿佛下一秒地上就會開個洞讓自己掉下去。”
“我……”被她看穿心思的他有些動搖地握緊自己的雙手,“我的不安隻是因為…因為我借了別人的錢,如果是用我自己的錢,我不會這麼不安。”
“是嗎?”她淡淡地反問。
“是。”他幹咽著嗓子說,“再說了我就是一個新手,壓根就不懂炒股。我怎麼可能比那些老手先察覺到危機呢。”
“你怎麼知道那些老手沒察覺?”
她的問題問住了他。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如果他們覺察到危機,早就拋售股票了。”
畢竟沒有人會傻乎乎地等死。
聽完他的話,她什麼也沒說地傾斜杯口倒出裏麵的冰塊。纖指捏起其中一塊冰,她用眼神示意他把手伸過來。
當他伸過手時,她的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掌,攤開他的手心。
他還沒來得及感受她指尖的溫暖,掌心就傳來一陣冷意——她把冰塊放到了他手掌心上。
“隻要你握住這冰塊一秒,我就給你一百。”她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疊紙鈔。
他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錢,又看了看她淺笑盈盈的臉,有點難以置信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你可以選擇在任一時候鬆手。”她抬起手腕,指了指她戴著的手表,“無論你堅持多久我都會給錢。”
“這也太簡單了。”他隻要一直握著不撒手就能輕輕鬆鬆賺好多錢。
“不過……”她話鋒一轉,“如果你鬆開手時,冰塊已經融化成水,那你之前贏得的錢也為歸零。”
“……”
這個附加的條件令他的手緊張地抖了抖。
“你剛剛心裏是在想,要堅持得越晚越好,最好是選在冰塊融化前一秒鬆手呢?”她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問他,“還是覺得應該保險起見,盡早鬆開呢?”
“我……”他不知道該選哪一個答案,因為他都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