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把帽子一甩:“這是怎麼啦?誰通知這麼多老百姓躲在這裏等著暗算我的?”
文河笑著說:“大人,誰也沒有去組織他們啊!我們也是剛得到通知,您今天結束審查,消息一下子就傳出去,全城都知道了。老百姓就擠滿了街道周圍說要瞻仰您的風采,我們不好拗了民意,也隻好任他們這樣了。大人,恭喜您!”
紫川秀向軍官們介紹了李清:“這位是總長殿下身邊的李清紅衣,若不是她來,我還得被關小黑屋裏挨整呢!”
李清本身是紅衣旗本,總長的近身信臣,更是軍務處長斯特林的老婆,幾個身份隨便哪個都是非同小可。
軍官們很是客套謙虛了一番:“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紫川秀問文河:“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吧?”
“大人,旗本以上級別長官都到了。”
“瓦德呢?叫他也出來吧,關了這麼久黑屋子,估計他也夠嗆。”
場麵一下子靜了下來,文河慢吞吞地說:“大人,您被停職期間,瓦德被羅明海大人放出去。後來聽說您要出來了,他連忙跟著羅明海大人一起走了,說是調離了黑旗軍,到其他部隊任職去了。”
“走了?”紫川秀呆了一下,對於那個帶著一臉謙和討好笑容的白胖子,他並沒有多大的仇怨。
雖說收受馬家的賄賂,但以瓦德那種個姓,他不收才是稀奇,紫川秀當初隻是因為他與馬維關係太過密切,為避免他阻撓自己對付馬家,幹脆把他關一陣,沒想到卻把這個膽小的家夥嚇跑了!
“走就走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他去!”紫川秀朗聲說:“諸位,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大家也都該清楚了。真金不怕火煉,百煉方能成鋼,多餘的話我也不想說了,我隻想說三句話:第一,家族還是信任黑旗軍的!第二,總長陛下還是信任我紫川秀的!第三,我們做得沒錯,殺馬維殺得對!”
響起一片如雷掌聲!
“陛下以國士待我,我等豈敢不以國士報之?”紫川秀明眸一閃,清亮的眼神掃視眾人:“如今風雲突變,流風霜綽末小賊,悍然侵犯我家族領土,王師不幸戰敗,敵人喧囂於國土之上,虎眺我神聖之都!皮將不存,毛將何附?國破家安能在?”
紫川秀文縐縐地說了一大堆,看到眾將頭上都冒起一堆星星了,他幹脆把文言文一甩:“李清閣下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吧:弟兄們,流風霜打過來了,明輝是個軟蛋,他頂不住了!總長讓我們過去增援!就是這話了,大家馬上回去準備,明天早上,黑旗軍全軍向戰區進發!”
“是!”
文河響亮地叫道:“解散!”
十一個旗本軍官整齊劃一地跺腳,轟的一聲響,接著紛紛散出去。
軍官們紛紛快步上馬沿著長街奔馳而去,隻聽得外麵蹄聲陣陣,不到十幾秒便全部消失在長街盡頭。
李清讚歎道:“雷厲風行!黑旗軍以前綽號叫鼻涕軍,但阿秀統領您上任不過半年,軍中頹勢已被你一掃而空!如此強軍,不亞於中央軍與禁衛鐵軍啊!”
“嗬嗬,清旗本您過獎了。”黑旗軍在外人麵前很為紫川秀爭氣,紫川秀也臉上有光:“我來介紹下,這位是整頓黑旗軍紀律的真正功臣,軍團副統領文河將軍了。”
文河恭敬地李清行禮:“清大人您好!”
“實在不敢當。文河將軍,您是副統領,職街更在我之上,如何能稱呼我為大人呢?”
文河尷尬,紫川秀幫他解圍:“文河,公事你就稱官職,私下你就學我叫嫂子。依你跟斯特林的關係,這聲嫂子也叫得。文河,我還有急事,李清我就交給你招待了,她在旦雅受了一點委屈,我剝你皮當鼓敲!”
“請大人放心吧!”文河爽快地應道:“嫂子有半點不滿意的地方,我文河自己把腦袋砍下來!”
李清疑惑:“阿秀統領,大戰在即,您不在軍中要去哪裏呢?”
“嫂子,正因為馬上要出兵打仗了,我要抓緊找土財主敲詐點錢財出來。”
“土財主?”
紫川秀意味深長地指指南方,兩人立即領會了:“哦,明白了!”
李清似笑非笑:“阿秀統領,攤上您這麼個好鄰居,土財主一定高興得不得了啊!”
“嗬嗬,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有通財之誼啦!”紫川秀一臉的壞笑。
紫川秀快馬加鞭,當天中午就到了河丘約見林睿。
見到紫川秀安然無恙,林睿表現出十分真誠的歡喜來——紫川秀相信這固然是因為自己和林睿的交情,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林家在自己身上投資巨大,若是自己突然垮台,他們就血本無歸了。
寒暄以後,紫川秀也不忙著伸手要援助,剛見麵就攤開巴掌討錢,那也未免太沒麵子了。
他高談闊論了一番,說流風霜如何如何殘暴不仁,驕橫跋扈,流風霜匪軍的本姓汙穢,行為殘暴,簡直不配稱為人類!她的野心並不止篡權奪位,她還想稱霸大陸一統天下呢!若不能阻止她,大陸上所有國家都將遭受她的魔掌蹂躪。
當然,他也不忘暗示說流風霜之所以有機會如此猖獗,與林家看守不嚴放虎歸山是有很大關係的,將來流風霜得勢,她也不會忘記林家曾經暗算過她的仇恨,肯定要回來複仇的。
紫川秀慷慨地說:“我們抵抗的是凶殘的敵人,為了天下大義而戰,為了大陸上每一個熱愛和平和自由的國家而戰,為了每個弱得無法保護自己不受蹂躪的民族而戰!對這麼一場正義和邪惡的殊死較量,任何稍有一點正義感的人,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統領大人,求求您不要再說了!您再說,我就得去賣褲子了!”林睿哭喪著臉:“反正,林家的全副家當都在這裏了,您看中什麼隨便搬就是。”
從林睿府邸出來,紫川秀春風滿麵地上了回程的馬車。
今天收獲巨大,他心情愉快。
當馬車路過一個街角時候,林楓的紀念雕像掠過車窗,紫川秀突然叫住了車夫:“在這停一下。”
他跳下了馬車,漫步在那條熟悉的街道,一種難以言述的憂鬱感緊緊地抓住了他。
這是那晚走過的路,這是那晚二人坐過的石階,在這條長椅上,林雨哭泣的淚眼曾深情地凝視著自己,在這棵梧桐樹下,二人曾相依相擁,暢想未來……
一切都和那晚一模一樣,恍惚間,他覺得隻要轉過這個街道,就會有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會在長街的那頭等著他,她清麗逼人,眉目如畫,她會溫柔地喊自己:“三哥!”她將親切地挽著自己的手,伴著自己走過河丘的大街小巷,相依相偎地觀看著漫天星光……
那種感覺越來越真實,他的心髒跳得怦怦直響,腳下步子越來越快,快步跑過轉彎,林楓高大的雕像紀念碑出現眼前。
赫然,一個纖細的白衣女孩出現眼前,她佇立在紀念碑前,仰首望著雕像出神。
“阿雨!”紫川秀激動地跑上去。
那天晚上說了一晚的話,但最想說的一句卻依舊留在心裏。現在,他要大聲地對她說出來,他不要再當什麼將軍統領,他隻要她不再離開!
少女轉過身來,紫川秀僵住了,眼前女孩雖然十分清秀美麗,但那是一張陌生的麵孔,她好奇地望著紫川秀:“先生,有什麼事嗎?”
紫川秀僵立在原地,眼前佳人並非林雨。
過了好久,他才醒悟回現實來:流風霜正在西線統帥大軍與紫川家征戰,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呢?
他頹然搖頭:“抱歉,小姐,我認錯人了。”
紫川秀站前一步,仰望著林楓英俊的雕像,想像數百年間,這尊石像見證了人間多少的滄桑變幻,人間的悲歡離合對它而言不過一場虛幻吧?
如果是虛幻,為何那回蕩在自己耳逼的淒婉聲音卻如此的真實:“如果他曰沙場相見,請君不必手下留情,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雕像依舊,但佳人卻已遠去。溫香軟玉猶有餘香,臨別的話卻不幸成了現實。
相愛的人必須互相殘殺,難道冥冥中真有一雙喜歡惡作劇的手,把相愛的人作弄嗎?
阿雨啊,如果在戰場上見到你,我將如何辦呢?我如何能不留情呢?不知不覺的,淚水盈滿了紫川秀的眼眶,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流淌下來,一滴一滴濺落在漢白玉的台階上。
眼前出現一條潔白的手帕,紫川秀接過擦擦淚眼,說聲謝謝,把手帕遞還回去,這才發現是那個白衣少女遞過來的。
紫川秀再次低頭說聲:“謝謝,失禮了。”
眼前的男子俊朗筆挺,態度誠懇,瀟灑中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頹廢氣質,這是最容易令異姓產生好感的類型了。
看著這麼一個英俊男子不出聲地深情流淚,少女不由憐意頓生,輕聲問道:“先生,在思念您的親人嗎?”
“是我的愛人,也是我最大的敵人,我將竭盡全力擊敗她——打擾您了,我這就告辭。”
少女目瞪口呆,看著這個英俊的青年轉身蹣跚地走下階梯,不知為何,她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這是個非常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