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中信奉神司教的人數不勝數,夏王後在世時曾給夏靈講過神司一教,讓她有個大致了解。夏王則鮮少對子女說起這些,在每年的祭神大儀那幾天都有些煩躁。夏靈後來猜想自家父親應該不喜神說,與母後疏離可能也與此有關。
因此當夏王說要讓她去司命神殿聽教時,夏靈更覺反常。別的不提,她對神教了解的不過隻是官方上的那一套,興趣與厭反都談不上,可有可無罷了。隻是出宮機會難得,聽大哥說起其他子弟也會來,少年心性到底還是有興致的。
司命神殿離王宮不遠,不一會兒她就到了司命神殿,今天出來時夏燁還派了身邊的伏柳來。等到地方了,晨曦上前去和神殿的星官通報,過後三人便進去了。俗世身份地位在神殿裏不起效,來往的星官隻將左手放在右胸處微微低頭以示打招呼,這叫信徒禮。夏靈知道規矩,依照禮儀行回去。
在去大殿的書館之前,眾人要先到供奉殿去拜司命神像,這是所有俗世中人踏進神殿都該行的禮。
王室每年開春都會隆重來祭神,而無論來過幾次,每回來到司命神女像下,夏靈都忍不住湧起一股肅穆與敬畏之心。
神女司命像大慈悲形,眉目祥和又仿佛藏著愁容,神像既給人一種母親般的垂目,又給人一種少女的潔白,聖潔又安寧。
夏靈拜完神像去了廣授殿,大殿裏蒼藍拱頂,四牆玉白,左右貼牆各有十柱十窗,紗幔輕揚。殿堂裏鋪了三十席,每席一桌,備有竹簡筆墨,已經有些人先到了。
夏靈拾階而上,一進去就引來了好幾人的注目。
她行了信徒禮,掃了一眼,挑了個靠邊的位子而去。晨曦到她左手邊,伏柳則在右手邊,剛要小聲和她說話,剛才打過招呼的幾個人過來了。
領頭的少年行了個禮,笑問:“我等剛到,在下成益,不知姑娘是哪家貴女?”
夏王後姓氏沈,夏靈一時起了玩鬧和遮掩的心,便回答道:“沈姬,見過成公子。”
這名叫成益的少年郎嘴甜愛笑,和夏靈說了許久,過後還去收拾他的東西打算挪到夏靈的旁邊來坐。趁這會功夫,伏柳附到夏靈耳邊去介紹:“姑娘,那成益是太宰卿家的二子,天驕之子,素日聲色犬馬。那一邊在最右的是上將軍的二子趙廉,與三公子同年,是從邊境回朝來的少年功臣之一……”
來一個伏柳就介紹一個,她是跟在夏燁身邊侍筆的宮人,往來外朝內庭的機會多,記憶極好,認得夏朝大部分的權貴子弟。夏靈出宮來,大哥把伏柳“借”給了她,就是為了帶她認人。
夏靈好奇地打量著每一個來廣授殿的人,多的記不住,尤為出挑的記住了些許:
坐在正中間的彩衣姑娘美貌非凡,是掌管戶籍的司徒家的嫡幼女,叫徐雙兒;坐在夏靈前麵的鵝蛋臉黃衣姑娘是苗山侯的獨女,叫苗霏,和夏靈有些相似,自小都是養在家裏的,這是第一次出門;少年郎的夏靈則記住了藏藍衣束的趙廉,聒噪的成益,還有一個坐在她後席的文靜公子,掌刑罰的司寇家的二子孫愈。
正記得暈頭轉向,隻見一個高大精悍的家夥黑著個臉走進來,繞到最後一屁股坐下,也沒帶個隨從,含著慍怒似的。
夏靈一看就樂了,原來三哥夏煥也被逮來了。
趙廉一見熟人來,收拾了東西就挪到最後去,拍了夏煥兩下交談起來,後者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沒一會神殿裏的司女便來授課,那是神殿裏最德高望重的司女,近半百之歲。額中央到眉心以朱砂劃了一針紅痕,神司教裏隻有地位崇高的司命、司女能畫。
每個聽教者席上都有竹簡,是教義的拓本。夏靈循聲打開,竹簡上是晦澀的講義,光看看不懂,得聽司女逐字解釋。
老司女麵目和藹,講起天地後稷,靈神巫筮,宏大又瑰麗。夏靈從前沒有這樣係統地接觸過,聽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後竟也聽得入了神。
她聽著司女口中的神話傳奇,又不自覺地想,這些東西著實有趣,回去說給阿千戰聽,定然能鎮住他。
司女也是很忙的,給他們講了近一個時辰後就結束了這第一堂課,讓有空的星官帶他們去神殿另一邊的廣聽殿聽絲竹鍾鼓。聽教是學,聽樂是感,說白了都是些陶冶情操、升華性情的軟課程。
少年少女們在去廣聽殿的路上互相認識和聊天,紛紛說起剛才聽到的神司教說,有驚歎也有偷偷質疑的,三五成群,說笑間也會聊起這個貴族書館設立的目的。
苗霏和夏靈走一塊,很快相熟起來,也悄悄和她講這個:“大家都說啊,王設這書館是為了三公子哩。沈姬你看三公子,他生得好高大哦,小趙將軍都比他矮一點!”
“是挺高的。”夏靈點頭,內心想就一傻大個,除了身體好,哪哪都比不過大哥。
苗霏似乎對夏煥很有興趣:“那就是瑤姐姐的哥哥呀,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