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靖元冷冷望向江麵上逐漸遠去的船舶,他的手臂因方才激烈的搏鬥仍在微微顫栗。
“大都督,您今日過於心急了!穆家小公子扮豬吃虎,他應是一早就發現餘鐵嘴的計劃,卻將計就計故作不知,暗中調換船上私鹽。如今這批私鹽落到鎮南王手中,揚州的鹽價已然不是咱們能夠掌控了。”
鵬靖元聽到此人的話,臉上陰鬱更重,仿若打翻了墨盤,黑得都快滴出墨汁。
這些日子,鎮南王對私鹽下落緊追不舍,逼得他隻能棄卒保車。
他先是讓餘鐵嘴低價賣給穆清靈一批貨物,再將私鹽藏匿在那批貨中。
他們想借穆家商船嫁禍鎮南王包庇商賈販賣私鹽,這樣既能將穆清池置於死地,又能參奏鎮南王以權謀私,原本是一箭雙雕的完美計劃,沒想到卻被穆家的小白臉提前察覺,讓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
“有勞葛先生轉告親王,讓他安心,鹽事的尾巴鵬某定會處理幹淨,絕不會波及到親王身上。”
說到此處,鵬靖元目光轉冷,惡狠狠道:
“至於穆家公子,哼!鎮南王現下正器重此人,不妨先讓二人蜜裏調油幾日,等被我尋到了機會,定會讓那小子死無葬身之地!
“阿嚏!”
穆清靈揉了揉鼻子,她接過紅綃遞來的薑茶小口飲下,掌心貼著溫熱的杯壁,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麵出神。
定是鵬靖元在背後咒罵自己,穆清靈歎了口氣,今日她可真是將鵬大都督得罪的透徹。
希望她新抱上的大粗腿——鎮南王在揚州施展拳腳的本事如方才痛打鵬狗般利落,早日一手遮起揚州的青天。
不然,她就隻能被當作螻蟻活生生碾死。
“穆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聽到“大粗腿”投來的關切之意,穆清靈轉過身,盈盈笑道:
“多虧王爺神來之箭到得及時,將小人從閻王殿拉了回來。王爺救命之恩,小人定當銘記於心,日日在佛前燃香,祈禱王爺壽比天高福比海深。”
裴明昭不喜油嘴滑舌之人,不過眼前的穆公子頂著微微發紅的精致鼻頭,水汪汪的桃花眸子忽閃忽閃,明知此人在口若懸河,卻讓他生不出厭煩之意。
他盯著對方圓潤耳垂上已然結痂的傷口,微微蹙眉,深幽眸底凝著讓人看不透的情愫,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
“本王失信,讓你受傷了。”
穆清靈微微一怔,心想王爺一諾千金,實乃大丈夫也。難怪街巷的說書人皆讚鎮南王愛兵如子,麾下猛將各個赤膽忠心。
她收起口中的阿諛奉承,誠然道:
“王爺說過,大丈夫當有澄清天下之誌,區區小傷,與王爺浴血奮戰,擊退海寇相比,實乃不值一提。”
江風拂麵,吹起穆公子耳邊碎發,似浪花般拍打在他白皙的臉頰上,裴明昭薄唇微勾,淡淡道:“日後有事,可到王府尋我。”
穆清靈自然點頭應下。
袒露心扉後,二人再無言語,頗為默契地一同望向江麵上若隱若現的揚州渡口。
穆家早有準備,在返回渡口後火速補齊上新貨。
若是有識貨的人在場,定會驚訝地發現穆家商船上扔下的碎瓷和打翻的茶葉都是次品,怎麼都不像是東瀛王室能瞧上眼的貢品。
但新補上的貨物就不一樣了,瓷器精致,茶葉芬芳,一箱箱被小心翼翼裝上船,貨船再次乘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