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危邦行蜀道 亂世壞長城1(2 / 3)

定在屋中借宿,看來倒有一筆油水,當即興興頭頭的進屋來尋。張朝唐大驚,一扯張康的

手,輕輕從後門溜了出去。兩人一腳高一腳低,在山裏亂走,見無人追來,才放了心,幸虧

所帶的銀兩張康都背在背上。

兩人在樹叢中躲了一宵,等天色大亮,才慢慢摸到大道上來。主仆兩人行出十多裏,商

量到前麵市鎮再買代步腳力。張康不住痛罵公差害人。正罵得痛快,忽然斜刺小路裏走來四

名公差,手中拿著鏈條鐵尺,後麵兩人各牽著一匹馬,那正是他們的坐騎。張朝唐和張康麵

麵相覷,這時要避開已經來不及,隻得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走路。

那四名公差不住向他們打量,一名滿臉橫肉的公差斜眼問道:“喂,朋友,幹甚麼

的?”

張朝唐一聽口音,正是昨晚打人的那個老王。張康走上一步,道:“那是我們公子爺,

要上廣州去讀書。”老王一把揪住,挾手奪過他背上包裹,打開一看,見累累盡是黃金白

銀,不由得驚喜交集,喝道:“甚麼公子爺?瞧你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這些金銀哪裏來的?

定是偷來騙來的,好,現今拿到賊贓啦,跟我見大老爺去。”他見這兩人年幼好欺,想把他

們嚇跑。哪知張康道:“我們公子爺是外國大官,知府大人見了他也客客氣氣。見你們老爺

去,那是再好也沒有啦!”一名中年公差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心想這事隻怕還有後患,一

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這兩個雛兒,筆橫財再說,突然抽出單刀向張康劈去。張康大駭,

急忙縮頭,一刀從頭頂掠過,砍去了他帽子。他挺身擋住公差,叫道:“公子快逃。”張朝

唐轉身就奔。那公差反手又是一刀,這次張康有了防備,側身閃過,仍是沒給砍中。主仆兩

人沒命價奔逃。四名公差手持兵刃,吆喝著追來。張朝唐平時養尊處優,加上心中一嚇,哪

裏還跑的快,眼見就要給公差追上,忽然迎麵一騎馬奔馳而來。那中年公差見有人來,高聲

叫道:“反了,反了,大膽盜賊,竟敢拒捕?”另外幾名公差也大叫:“捉強盜,捉強

盜。”他們誣陷張朝唐主仆是盜匪,心想殺了人誰敢前來過問?

迎麵那乘馬越奔越近。馬上乘客眼見前麵兩人奔逃,後麵四名公差大呼追逐,隻道真是

捉拿強人,催馬疾馳,奔到張朝唐主仆之前,俯身伸臂,一手一個,拉住兩人後領,提了起

來。四名公差也已氣喘喘的趕到。

馬上乘把張朝唐主仆二人往地上一擲,笑道:“強盜捉住了。”跳下馬來。這人身材

魁梧,聲音洪亮,滿臉濃須,約莫四十來歲年紀。四名公差見他身手矯捷,氣力甚大,當下

含笑稱謝,將張朝唐主仆拉了起來。那乘馬客見張朝唐一身儒服,張康青衣小帽,是個書

僮,哪裏像是強盜,不禁一怔。張康叫了起來:“英雄救命!他們要謀財害命。”那人喝

問:“你們幹甚麼的?”張康叫道:“這是我家公子,是去廣州趕考……”話未說完,已被

一名公差按住了嘴。那中年公差向乘馬客道:“老兄,你走你的道吧,莫管我們衙門的公

事。”乘馬客道:“你放開手,讓他說。”張朝唐道:“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豈

是強人……”一名公差喝道:“還要多嘴?”反身一記巴掌,向他打去。乘馬客馬鞭揮出,

鞭上革繩卷住公差手腕,這一掌便未打著。乘馬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張康道:“我

家公子要去廣州考秀才,遇上這四人。他們見到我們的銀子,就想殺人。”說到這裏,跪下

叫道:“英雄救命!”

乘馬客問公差道:“這話可真?”眾公差冷笑不答。那老王站在他背後,乘他不覺,突

然舉刀摟頭砍將下來。乘馬客聽得腦後風生,更不回頭,身子向左微挫,右足“烏龍掃

地”,橫掃而出,正中老王足脛,將他踢出數步。餘下三名公差大叫:“真強盜來啦。”兩

個舉起鐵尺,一個揮動鐵鏈,向乘馬客圍攻過來。

張朝唐見他手無寸鐵,不禁暗暗擔憂。乘馬客卻挺然不懼,左躲右閃,三名公差的兵刃

始終傷他不著。那老王站起身來,搶刀上前夾攻。乘馬客大喝一聲,老王吃了一驚,一刀沒

砍準,乘馬客劈麵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老王隻顧護痛,雙手掩麵,當啷一聲,手中單刀

跌落在地。乘馬客搶過單刀,回手揮出,砍中了一名手持鐵尺的公差右肩。他兵刃在手,如

虎添翼,刀光閃處,手持鐵鏈的公差左腿中刀,跌倒在地。剩下一名公差不敢再戰,不顧同

伴死活,和老王兩人撒腿就逃。乘馬客哈哈大笑,將單刀往地下一擲,躍上馬背。張朝唐忙

上前道謝,請問姓名。乘馬客見兩名公差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痛,向他怒目而視,說道:

“這裏不是說話之所,咱們上馬再談。”張康拿回包裹,牽過馬來,三人並轡而行。張朝唐

說了家世姓名。乘馬客道:“原來是張公子。在下姓楊,名鵬舉,江湖上人稱摩雲金翅,是

武會鏢局的鏢頭。”張朝唐道:“今日若非閣下相救,小弟主仆兩人準是沒命的了。”

楊鵬舉道:“這一帶亂的著實厲害,兵匪難分,公子還是及早回去外國的為是。在下也

正要去廣州,公子若不嫌棄,咱們便可結伴而行。”張朝唐大喜,一再稱謝。這幾日來他嚇

得心神不定,現今得和一位鏢客同行,適才又見到他武功了得,登時大感心安。三人行了二

十幾裏路,尋不到打尖的店家。楊鵬舉身上帶著幹糧。取出來分給兩人吃了。張康找到個破

瓦罐,撿了些幹柴,想燒些水來喝,忽聽得身後有人大叫:“強盜在這裏了!”張康嚇了一

跳,手一震,把瓦罐中的水都潑在柴上。楊鵬舉回過頭來,隻見剛才逃走的公差一馬當先,

領了十多名軍士,騎了馬趕來。楊鵬舉叫道:“快上馬。”三人急忙上馬。楊鵬舉讓二人先

走,抽出掛在馬鞍旁的單刀,在後掩護。眾軍士高叫:“捉強盜哪!”縱馬急追。楊鵬舉等

逃出一程,見追兵越趕越近,軍士紛紛放箭。楊鵬舉揮刀撥打,忽見前麵有條岔路,叫道:

“走小路!”張朝唐縱馬向小路馳去,張康和楊鵬舉跟隨在後,追兵毫不放鬆。那公差大

嚷:“追啊,抓到了強盜,大夥兒分他金銀。”楊鵬舉見追兵將近,索性勒轉馬來,大喝一

聲,揮刀砍去。那公差嚇得倒退,其餘軍士卻挺槍攢刺。楊鵬舉敵不過人多,混戰中腿上中

了一槍,傷勢雖然不重,卻已不敢戀戰,雙腿一夾,提韁縱馬向前急衝,揮刀將一軍士左臂

砍斷,其餘軍士嚇得紛紛後退,楊鵬舉已回馬疾馳。眾軍士見他逃跑,膽氣又壯,呐喊追

來。不一刻楊鵬舉已追上張氏主仆,這時道路愈來愈窄,眾軍士畏懼楊鵬舉勇猛,不敢十分

逼近。

三人縱馬奔跑了一陣,山道彎彎曲曲,追兵呐喊之聲雖然清晰可聞,人影卻已不見。急

馳中前麵突然出現三條小岔路,楊鵬舉低喝:“下馬!”三人把馬牽到樹叢中躲了起來,片

刻間追兵也已趕到,那公差略一遲疑,領著軍士向一條岔路趕了下去。楊鵬舉道:“他們追

了一陣不見,必定回頭。咱們快走。”撕下衣襟裹好腿傷,三人向另一條岔路急馳而去。過

不多久,後麵追兵聲又隱隱傳來,楊鵬舉甚是惶急,見前麵有三間瓦屋,屋前有一個農夫正

在鋤地,便下馬走到農夫身前,說道:“大哥,後麵有官兵要害我們,請你找個地方給躲一

躲。”那農夫隻管鋤地,便似沒聽見他說話。張朝唐也下馬央告。那農夫突然抬起頭來,向

他們從頭至足打量。就在這時,前麵樹叢中傳來牛蹄踐土之聲,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轉了出

來。那牧童約莫十歲上下年紀,頭頂用紅繩紮了個小辮子,臉色黝黑,一雙大眼卻是炯炯有

神。那農夫對牧童道:“你把馬帶到山裏去放草,天黑了再回來吧。”小牧童望了張朝唐三

人一眼,應道:“好!”牽了三匹馬就走。

楊鵬舉不知那農夫是甚麼用意,可是他言語神情之中,似有一股威勢。竟然不敢出言阻

止牧童牽馬。這時追兵聲更加近了,張朝唐急的連說:“怎麼辦,怎麼辦?”那農夫道:

“跟我來。”帶領三人走進屋內。廳堂上木桌板凳,牆上掛著蓑衣犁頭,但收拾得甚是潔

淨,不似尋常農家。那農夫直入後進,三人跟了進去,走過天井,來到一間臥房。那農夫撩

起帳子,露出牆來。伸手在牆上一推,一塊大石翻了進去,牆上現出一個洞來。那農夫道:

“進去吧!”三人依言入內,原來是個寬敞的山洞。這屋倚山而建,剛造在山洞之前,如不

把房屋拆去,誰也猜不到有此藏身之所。三人躲好,那農夫關上密門,自行出去鋤地。不一

刻,公差已率領軍士追到。那老王向農夫大聲吆喝:“喂,有三個人騎馬從這邊過去嗎?”

那農夫向小路的一邊指了一指,道:“早就過去啦!”公差軍士奔出了七八裏地,不見張朝

唐等蹤跡,掉轉馬頭,又來詢問。那農夫裝聾作啞,話也說不大清楚。一名軍士罵道:“他

媽的,多問這傻瓜有屁用?走吧!”一行人又向另一條岔路追了下去。張朝唐和楊鵬舉、張

康三人躲在山洞之內,隱隱聽得馬匹奔馳之聲,過了一會,聲音聽不見了,那農夫始終不來

開門。楊鵬舉焦躁起來,使力推門,推了半天,石門紋絲不動。三人隻得坐在地上打盹。楊

鵬舉創口作痛,不住咒罵公差軍士。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石門忽然軋軋作響的開了,透進

光來。那農夫手持燭台,說道:“請出來吃飯吧。”楊鵬舉先跳起,走了出去,張氏主仆

隨後走到廳上。隻見板桌上擺了熱騰騰的飯菜,大盆青菜豆腐之外,居然還有兩隻肥雞。楊

鵬舉和張康都暗暗歡喜。

廳上除了日間所見的農夫和牧童,還有三人,都作農夫打扮。張朝唐和楊鵬舉拱手相

謝,道了自己姓名,又請問對方姓名。

一個麵目清臒、五十來歲的農夫道:“小人姓應。”指著日間指引他們躲藏的人道:

“這位姓朱。”一個身材極高的瘦子自稱姓倪,一個肥肥矮矮的則說姓羅。張朝唐道:“我

還道各位是一家人,原來均非同姓。”那姓應的道:“我們都是好朋友。”張朝唐見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