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晨昏定省,夜半侍君侍寢。
時時刻刻不得安生,大臣都有月定休沐,她沒有,甚至還要上夜勤。
可那皇後是母儀天下之人,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也更是無數人爭搶的位置。
她理應知足。
但是她長在邊關,自在慣了,這深宮高牆就像是囚住她的牢籠。
她不願如此。
而且若說王妃能讓秦硯忍受下來,那就是沈曠後宅清淨,她不用費心去打理夫君的妾室。
但是皇帝不同——沒有皇帝會不納後宮。
她注定要麵對後宮眾多女人。
沈曠才登基一年多,他的生母容太後就日日對她耳提麵命,不是讓她為皇家開枝散葉,就是為皇帝廣納後宮。
連著三日叫她去,都是為了讓沈曠納後妃。
所以她不得已讓妙晴去尋那些有意願進宮的女子,不過是她作為皇後的職責。
坐在皇後這個位置就該這樣。
就該為後宮操勞一切,就該接受夫君三妻四妾,就該容忍這輩子沒有皇帝準許連出趟宮門都不行。
每日望著四方的天數著磚塊度日,與後宮勾心鬥角。
這就是榮華富貴,這就是皇後的命。
不然就是善妒,不然就是所犯七出,不然就是皇後失德。
那好,不就是納後妃嗎?有了得力的後妃總不需要她這個管家婆皇後了吧?
這勞什子皇後,她不幹了還不行嗎!
秦硯落下最後一筆,筆鋒瀟灑離案,臉上盡是淡然。
做了多年皇室兒媳已經讓她不會讓任何情緒外露,她永遠都是得體的,這也最令她厭煩。
“先放下吧,本宮自己看看。”秦硯留下了妙晴整理的冊子,也不急於一時。
妙晴放下冊子,正準備行禮告退,見皇後娘娘心情不錯,她也鬆了口氣。
這後宮之中不少想不開的妃嬪鬱鬱而終,都是被這吃人的後宮磋磨至死。
皇後娘娘能這麼豁達也是幸事。
她還想著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有幸被皇後娘娘看上,那姑娘此後至少是個貴妃之位。
“妙晴。”但秦硯又忽然喚住她,“來幫本宮看看。”
秦硯點著那宣紙上的一行字,沉聲說道:“你看這行……是不是歪了?”
妙晴探頭過去,看向了那紙上的字,一行行顏體小楷婉雅秀麗。
皇後娘娘琴棋書畫自是超群,其中書法絕然,“篆隸楷行草”善用自如。
隻是掃到了那紙上題頭,頓時一陣驚慌,像是驚雷落地,想不通其中緣由。
她更是看不出那行字哪裏不得娘娘心思,那分明行行都比上奏章中的字寫得要好,妙晴惶恐答道:“娘……娘娘,奴婢看不出。”
秦硯側頭瞧了瞧她,又打量回那行字,拿筆杆在眼前比量著,“確實有點歪,再拿張紙來。”
手中朱筆在紙上打了個叉,秦硯將紙扔到炭盆中靜靜燃盡。
秦硯事事力求完美,也是這麼多年留下的秉性,她可容忍不了如此重要的東西出現分毫瑕疵。
妙晴趕緊過去撥弄炭盆中的灰燼,蓋住那紙上的字跡,她看著那消失在炭火中的三個大字依舊心驚肉跳。
結果她回書案旁看向皇後娘娘,還是提筆寫下了一樣的三個字。
原來娘娘根本就不是通明豁達,因為皇後娘娘這個下午寫的全都是——
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