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石神的不在場證明。應該說,我直接問了他本人。”

“正麵攻擊?”湯川拿著大大的杯子,背對著流理台,“他有何反應?”

“他說那晚一直在家。”

湯川皺起眉,搖搖頭。

“我是在問你他有何反應,不是問你他怎麼回答。”

“反應……看起來倒也不慌張。大概是事先聽說警察來了,在某種程度上作好了心理準備。”

“你詢問他的不在場證明,他看起來像是有所疑問嗎?”

“不,他沒問我理由,況且我也不是開門見山地直接追問。”

“以他的頭腦,應該早就料到你們會問他的不在場證明了。”湯川自言自語地說著,啜了一口咖啡,“他說那晚一直在家?”

“還說什麼發了燒,次日上午才請了假。”草薙把從學校事務室借來的石神的出勤表往桌上一放。

湯川走過來,坐下,拿起出勤表。

“第二天上午……”

“犯案後,想必需要善後,才無法去學校上課。”

“便當店那邊呢?”

“也仔細查過了。十一號,花岡靖子像平時一樣上班。順便說出來供你參考,她女兒也照常上學,沒遲到。”

湯川把出勤表放回桌上,雙臂交抱。

“善後處理……到底需要做些什麼?”

“當然是扔掉凶器之類的。”

“做那些需要耗費十個小時以上?”

“十個小時以上?”

“犯案是在十號晚上,如果翌日上午請假,那就表示,善後處理需要十個小時的時間。”

“說不定是需要時間睡覺。”

“沒有人會在犯案後善後處理前睡覺,也絕不會因為沒時間睡覺而請假。就算硬撐也會去上班。”

“那就是有非請假不可的理由。”

“我就是在想那個理由。”湯川拿起杯子。

草薙把桌上的出勤表仔細折好。“今天,我有件事非問不可,你是怎麼開始懷疑石神的?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好辦事。”

“這話太奇怪了。你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查出他對花岡靖子有好感了嗎?你應該不用再問我的意見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我也有我的難處。我向上司報告時,總不能說我隻是隨便碰運氣才盯上石神吧?”

“就說你清查花岡靖子的周邊關係後,石神這個數學老師浮上台麵,這樣不就行了?”

“可惜到目前為止,完全找不出任何證據,足以證明兩人之間有密切關係。”

湯川聽了連杯子也沒放下,笑得前仰後合。“哈哈,也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想必他們之間毫無瓜葛。我敢斷言,你們再怎麼查,也查不出任何東西。”

“你別說這種事不關己的風涼話。我們頭兒已經快對石神失去興趣了。再這樣下去,我就算想查證都困難。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盯上石神?”

看草薙語帶懇求,湯川恢複正經的表情,放下手中的杯子。“說了也毫無意義,對你來說,幫不上任何忙。”

“為什麼?”

“促使我懷疑他涉案的因素,就像你剛才反複提及的,我從某個小地方,察覺出他對花岡靖子懷有好感,才去調查他涉案的可能性。你一定會問,單憑他暗懷好感就這麼推論?但這就是所謂的直覺。除非對他有某種程度的了解,否則很難明白。你不也常提到警察的直覺嗎?和那個一樣。”

“真不像你說的話,居然說出直覺這種字眼。”

“偶爾說說也無妨。”

“那麼至少告訴我,你是怎麼察覺出石神對靖子有好感的。”

“不行。”湯川立刻回答。

“喂……”

“這涉及他的自尊,我不想告訴別人。”

正當草薙歎息之際,敲門聲響起,一名學生走進來。

“你來了。”湯川招呼那個學生,“突然找你來不好意思,我想和你談談前幾天那份報告。”

“有問題?”戴眼鏡的學生站得直挺挺的。

“你的報告寫得相當不錯。不過有件事我想向你確認一下,你用物性學來討論那個問題,為什麼?”

學生露出困惑的目光。“那是物性學的考試……”

湯川苦笑,搖搖頭。“那個題目實際上是基本粒子的問題,我希望你也能從那個角度探討,不要隻因為是物性學的考試,就武斷地認定其他理論沒有用,這樣成不了一個好學者。自以為是永遠都是大敵,本可看到的東西也會因此視而不見。”

“我知道了。”學生老實地點點頭。

“我是看你很優秀才提出建議。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謝謝老師。”學生說著就離開了。

草薙凝視著湯川。

“怎麼,我臉上沾了什麼?”湯川問。

“不是,我在想,學者說話果然都一樣。”

“怎麼講?”

“石神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草薙把石神對考題的看法告訴湯川。

“嗯……找出自以為是的盲點……的確是他的作風。”湯川笑嘻嘻地說。可下一瞬間,這個物理學家臉色驟然大變。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手扶著頭,走到窗邊,抬起頭,像是仰望天空。

“喂,湯川……”

湯川手掌朝草薙一伸,叫他別幹擾自己思考。無奈之下,草薙隻好無聲地望著好友。

“不可能,”湯川低語,“他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你怎麼了?”草薙忍不住問。

“剛才那張紙給我看看,就是石神的出勤表。”

湯川這麼一說,草薙連忙將折起的紙從懷中取出。湯川一接過去,就直瞪著紙麵,低聲沉吟。

“怎麼會……不可能……”

“喂,湯川,你在想什麼?和我說說。”

湯川把出勤表遞給草薙。

“抱歉,今天請你先回去。”

“你太過分了吧。”草薙提出抗議,但一看湯川的表情,他就不再說什麼了。

物理學家的那張麵孔,似乎正因悲傷和痛苦而扭曲。草薙認識他這麼久,從未見過這種表情。

“你走吧,抱歉。”湯川又說了一遍,聽起來仿佛在呻吟。

草薙起身離座,他的疑問堆積如山。可是他不得不說服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好友麵前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