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轉實習後,循蹈考取了執業醫師資格證。雖然還是實習醫生,但已經開始在華醫大附屬醫院消化內科做住院醫師的工作。
醫院每個專科會分為若幹組,每組都有三級醫師負責製度,體現在查房、手術、門診、急診、值班、搶救、解決疑難、醫療文件書寫、質量管理等工作上。
下級醫師對上級醫師應及時彙報,聽取指導意見,上級醫師要有責任查詢下級醫師的工作。
在三級負責製裏,主任醫師是金字塔頂端,接下來是副主任醫師,都應對主治醫師的工作負責,主治醫師要對金字塔底端的住院醫師負責,所以住院醫師為一線醫生。
實習醫師還在地基階段,本應由住院醫師負責,但由於人手問題,時常會承擔住院醫師的工作,尤其是已選定專業的實習醫師,隻要有上級指導,在本科室能做的事情更多。
消化內科的病人很多元化,涉及的器官、病症也種類繁多。
醫生除了病房的工作,還要承擔科室的重中之重——內鏡中心,主要是胃鏡、腸鏡檢查及鏡下微創治療的工作。
循蹈喜歡這種忙碌,源源不斷地汲取大部頭醫療書籍之外的經驗財富,像海綿一樣承載得沉甸甸,內心無比踏實。
時間飛逝,來不及虛度光陰,她樂於享受在疲累中體會成就感,但在忙碌到極度困倦時也會忍不住飆髒話。
消化內科絕對算髒苦累的專科之一,值班的日子,經常剛坐在值班室,欲匆忙吃口飯填飽肚子好繼續戰鬥時,總有護士按響值班室的通話器:“喂喂,循醫生,循醫生,某某床排便了,叫你去看一下。”
真會挑時候,循蹈應承後快步奔到病房洗手間,和顏悅色地查看患者的排泄物,精準地解釋,再一陣風回到值班室繼續扒拉自己的盒飯,就像當初在醫學院聞著福爾馬林的味道解剖屍體,在宿舍欣賞血腥的恐怖片一樣,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大便是消化道健康的晴雨表,患有某些消化道疾病的人,觀察大便是判斷病情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但病人隻知道概念基本是沒用的。
“醫生,你看下我這是黑便嗎?這算棕色還是黑色?”
“醫生,你看我這是灰白色嗎?算陶土樣便嗎?”
“醫生,你看我這大便算性狀異常嗎?”
大概眾人皆知消化內科醫生是判斷大便的高手,肉眼能探及常人所不能辨別的色質味的變化,並能深諳其指向。
但接下來深入內鏡室,以上根本算不上什麼。
腸鏡檢查前三天患者宜吃無渣或少渣半流質飲食,不吃大葉的蔬菜,臨近檢查需要服用清潔腸道的藥物清洗腸道。但就是有許多人不遵照醫囑進行腸道準備,以致頑固的糞便舍不得離開溫室,仍殘留在腸道。
進行腸鏡檢查時,需要不斷給腸道充氣,還要注水洗掉滯留在腸壁上的固體糞便,以便能看清楚腸粘膜上是否有病變。
在這個過程中,患者會間斷地排氣,當然必不可少伴有大量稀水樣糞便噴出,臭氣撲鼻,循蹈感覺好似置身糞池中央。
在學習初期,循蹈總是穿著操作衣,帶著兩層口罩,兩層手套、腳套,但每當操作胃腸鏡檢查,病人的口水或糞便噴到身上、腳上時,還是禁不住皺眉頭、閃躲,抱怨連連。
帶教的醫生終是看不過去,使出殺手鐧。
在一次操作即將結束時,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蹭了些溢出的糞水,出其不意麻溜地抹在循蹈的口罩外麵。
奸笑著:“把這些大便當做護膚品,就沒那麼嫌棄了。”
之後,至少一個星期,循蹈都縈繞在這段噩夢中,又過了一個星期,她發現自己不感到惡心了,再後來,完全的沉浸其中。
嗅覺、視覺、觸覺在習慣的侵蝕下似乎都無比遲鈍,她戲稱此為“脫敏療法”。
和周莫爾、張璣一起吃飯,講起和這些排泄物打的交道,兩人忍不住一起打斷她。
“哎,循蹈,你現在看過的屎比我吃過的飯還多!”
聽著張璣生動的類比,周莫爾忍不住捶他一拳,但並沒能阻止他倆無底線的對話。
“更詭異的是——我們經常用漂不漂亮來形容它。”說話並沒有影響循蹈大快朵頤,水煮魚夾入口中,麻辣鮮香,她滿足地眨巴著眼睛。
“那不是和形容女人一樣?”
“找死啊你!”
“這個我站張璣。”周莫爾也憋不住哈哈大笑。
循蹈略一思忖,醫院裏確實喜歡用漂亮這個詞,“排泄物漂不漂亮”、“手術做的漂不漂亮”、“傷口縫的漂不漂亮”……的確與眾不同,不禁啞然失笑。
周莫爾好喜歡看循蹈笑,無論循蹈怎樣對他,她有魔力的笑容總能溫暖他,不由自主地令他開心。
張璣打斷看入神的周莫爾,他真是好奇,就這樣一個都不敢稱之為女孩的女孩,令玉樹臨風的周莫爾走火入魔般長期迷醉,莫不是循蹈下了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