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的患者急診入院,考慮是急腹症發作。右下腹腹肌緊張,麥氏點有壓痛及反跳痛,白細胞明顯升高,循蹈安排了右下腹彩超檢查,可見積液。

急請普外科會診,多次聯係仍不見醫生人影,護士湊上來,八卦道:“該著我們倒黴了,今天普外科是馬主任會診,他好像是犯了幾個什麼事兒,作風問題、還有醫療投訴吧,五十幾歲的人了,最近被擼了行政職務,牢騷滿腹,不好惹。”

循蹈不曾聽說過這個馬主任,“他的屁事兒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不要怕!”

三番五次地催促中,油膩的馬主任終於踱著官步走進辦公室,循蹈疾步走上前,問好後迫不及待開始交代患者病情。

馬主任臉黑似鍋底,不滿的盯著循蹈,才聽了幾句話,便劈頭蓋臉訓斥道:“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大半夜叫我來會診,懂不懂尊重?”

循蹈莫名其妙,這臉翻的讓人搞不懂啊!這不是你的工作嗎?和尊不尊重你有半毛錢關係?

循蹈強按怒火,平靜地解釋:“這個患者很可能是急性闌尾炎,所以請您來會診。”

“你說是就是啊?”馬主任翻起他耷拉的眼皮,眼白射出了他的不屑。

通宵達旦疲勞至極,麵對上級醫生的敬畏,循蹈本想忍氣吞聲,但憤怒委屈直衝上腦。

沒有時間積蓄克製的能量,一股火冒出來,直直盯著馬主任:“所以才請你來會診啊!這不就是你該做的嗎?反正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不滿可以找醫務科、找院領導提,隻會在這裏欺負我個小醫生,算什麼本事!”

馬主任漲紅了臉,口舌跟不上噴薄而出的惱怒,循蹈像機關槍一樣停不下來,他用盡全力才插話進來:“看了也沒用,大半夜的我不可能給他做手術,等到天亮,你再和我們科聯係吧!”

“馬主任,我做了該做的,你不願做就不要做,但你最好評估下你能不能負起這個責。”循蹈絲毫不退讓,眼神倏然犀利,傳遞著令人窒息的反抗。

護士小玉見此景,恐怕難以順利收場,急忙趕過來苦著臉說:“那個患者一直在喊腹痛啊!”

馬主任咳了兩下,低聲說道:“檢查都做了?”

循蹈平複了下激憤的情緒,嚴肅地給了肯定回答,並遞上了病曆。

馬主任接過病曆,隨手翻了翻,不耐煩道:“那就轉到我們科吧!”

“您不看病人?”

“不用看了。”

“那請您寫下會診意見吧!”循蹈不肯妥協。

馬主任在會診單上潦草的揮舞了幾個大字——“同意轉普外科”,循蹈從未見過如此敷衍的會診意見。

馬主任扔下簽字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辦公室,循蹈頹廢地攤在辦公椅上,“一大把年紀了,不幹正經事,降他的職都便宜他了。”

“風流韻事還是幹得挺正經的!”小護士擠眉弄眼,想讓氣氛輕鬆下來,循醫生也別再和那個糟老頭子慪氣了。

“哈哈哈——”循蹈和護士笑成一團。

幫患者辦完轉科手續,好在普外科值班醫生是個很負責的人,循蹈和他交接完畢後稍稍放下心來。

躺在值班室床上,黎明到來前終於可以闔眼休息片刻,但卻不似以往,早已練就的“速睡養氣”大法失靈了,馬主任的嘴臉不斷在腦海裏浮沉。

他當初究竟為什麼穿上這身醫生服?他是怎樣度過數十年的救治生涯?他為何能視患者的疾苦如草芥?

沒有信仰和責任感的醫生,實在是辜負了這一身潔白的衣袍,辜負了這個神聖的稱謂,辜負了患者和同事的信任。

循蹈忽然想起白天的胃結石男孩,成就感在體內升騰,仿佛彈起了欣慰的音符,頓時疲累緩解了許多。

迷迷糊糊中呼叫器響起來,循蹈睜開眼,天已經蒙蒙亮了,小玉的聲音從呼叫器傳來:“循醫生,37床不見了,那個小男孩。”

循蹈快速地清醒了一下大腦,“不見了?”

“是啊,液體都沒輸完,針拔了扔在一邊,還在那滴水呢!”

循蹈起身,拿起掛在牆上的白大褂,邊走邊穿,剛出門口,就看到小玉手裏拿著輸液袋和輸液器,一臉的問號。

“打電話聯係家人了嗎?”

“打了,關機了。”

“我去請示一下上級醫生和醫院總值班。”循蹈開始頭疼,這一幕似曾相識,過去發生在一個欠費逃逸的患者身上,“小玉,你查下他的賬戶。”

“早查了,欠費兩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