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颯無暇顧及她的美貌,他的心因失望而一點點回落,最終眼底的波瀾也恢複了平靜……
眼前的
心水公主,不會是他的那個心水。
他的心水不會這樣嬌氣,更不會這樣自信,她從不挑剔他言行,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覺得是最好的。
在她眼底,他永遠帶著光環,或者確切地說,因為了她的喜歡,他才能帶有光環。
所以眼前這個渾身上下皆嬌滴滴的心水公主,怎麼可能是他的心水。
不,不是了。
大千世界,人多如雲,她又在哪裏?
顧颯微頓,長長地吞了一口氣,以獨自消化胸口處的沉悶。
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多年孤獨等待、尋找練就出來的定力,仍使他保持著麵色無變,並不動聲色將心底逐漸蔓延開來的失落,控製在無人可察的範圍內。
他順著小姑娘手指往上瞧,隻見玉指尖尖,細長白皙,猶如蔥根,再往上手腕處戴了一隻清色玉鐲,恰似碧水浮蓮花,順著春風吹向臂彎溫柔深處。
他心下忽而如利箭穿透了一般,閃過一陣疼痛。他想起前世裏自己最心愛的姑娘,她的手臂也如這小公主一般,白皙,綿軟,柔弱無骨。她也常常以雙臂抱著他的脖子,將全身攀在他身上,對他撒嬌,與他求歡。
思及故人,因著她與他的心水同名,愛屋及烏,顧颯對眼前的小公主便也多了分溫柔,包容了她因養尊處優養出來的嬌縱。
他的停頓,同樣落在了心水眼底,她垂目看他,見他視線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連忙將手縮回,藏於袖口。
手腕處的那胎記,她不喜被人瞧見。
顧颯也本沒有窺探公主的意思,見她如臨大敵般將手抽回,心內隻覺好笑,唯低頭毫不在意地笑笑,將小女兒家的嬌羞憨態納入心中,繼續為她穿鞋。
這一次,他沒有忽略她方才說的鞋頂花邊兒。
他仔細為心水穿鞋,翻花邊兒,完成後躬身後退,重立於寧王身後,有禮有節,神色如常,依舊是清風明月,萬物皆入眼,入眼皆看穿,視萬物為過眼雲煙。
穿鞋小插曲一過,遠遠地便聽到東宣門處鬧了起來,心水與心誠俱是一驚,這才發覺原來吉時已到。
隨即,皇帝爹爹與皇後娘娘一前
一後踏了進來,麵上均掛著淺淡笑容,皇帝爹爹倒還能忍得住,皇後是心誠生母,此刻見女兒頭戴九翬四鳳冠準備出嫁,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泣不成聲,完全沒了平日裏的帝後端莊與威嚴。
心誠瞧見,也是不忍,可知前路已被他人定,此生再無退路,便是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她輕輕替皇後拭去眼角淚水,隨後提裙在皇帝爹爹麵前跪下,皇帝以為她是跪別,忍淚受了。
卻猛然聽到“咚”一聲,卻是心誠以額觸地,磕到了地上。
嬌滴滴的女兒家,平日裏連掉根頭發絲兒都心疼,何曾有過如此激烈的舉動?如今如此決絕,必是心中悲憤欲絕。
其聲響亮,嚇得皇帝爹爹忙一個快步向前,躬身想要拉心誠起身,誰知卻被心誠奮力一把推開。
往日的父慈子孝,頓時被撕破。
皇帝麵上俱是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與自己怒目相對的女兒,連連後退,瞪紅了眼睛,顫聲道:“你恨我,你恨我……好……很好,愛比恨苦……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愛我,更不要牽掛我……”
那一瞬,他好像倏然老了許多。
心誠苦笑,轉顧心水,回皇帝爹爹道:“爹爹錯了,事至如今,女兒無怨無恨,身為皇家女兒,理應為國效力,可是臨走,女兒卻以死相求爹爹一件事,女兒走後,請爹爹立即為心水相看合適人家,早定親事,隨她心,順她意,不要為難她……”
“好,我答應你。”皇帝爹爹回複道,“從明日起,我便著手給她相看夫婿,必不讓她的婚事淪為平衡朝政的籌碼……”
一絲血珠順著長姐額頭滾落,皇後早受不住,一把將心誠抱住,連呼:“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