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大軍營帳,不是皇城,哪裏有什麼屏風?

心水說罷,也察覺到不對,於是又道:“你到衣架後麵換也好,總之我不想看你光著。”

一語畢,心水早已經是麵紅耳赤。

顧颯聽了,有意促狹她,一手抱著盔帽,一手拇指食指勾起,淺淺地彈了她額頭一下。

“心兒,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若是我真碰了你,你想想你此刻還能有起床的力氣嗎?你覺得你男人就這麼沒用?”他俯在她耳邊說道。

他說這話時,聲音壓得很低,他溫熱的鼻息吞吐在她臉上,使得她臉上臊臊的很是癢癢,再忍不住睜開眼睛,想要去踢他,可是他已經大笑著轉身,跨大步往營帳外而去。

隨著他掀簾的動作,朝陽滲進了帳內,她聽到他一腳踩到雪中的聲音,咯吱咯吱地,許是有一尺多深。

這一仗必定很艱難,心水想。

“留守在這裏照顧好公主,再想辦法燒點薑湯來。”

帳簾複又放下,顧颯爽朗的交代聲傳進大帳。

帳外小侍衛搓了搓手,大聲回道:“將軍且去削了那金國王子的頭,公主這裏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守好公主。”

帳內心水摸到自己脖間掛著的平安玉墜,又想起夢中戰場上那麼慘烈的情形,於是三兩步下榻,赤腳追出了帳外。

冰冷的積雪瞬間凍得她直打寒顫,但她顧不上那麼多了,隻一把將玉墜塞到他手中,而後又迅速跑回了大帳。

直到重新躺回被窩,看著隻餘她一人的營帳,她才意識到,她心係長姐,但內心深處,於無人察覺的地方,甚至是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她不願承認,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實是,其實他已經深深藏在了她的心底。

“要平安歸來,若是你不好好回來,我一定會恨你的。”被褥下,心水悶悶說道,但一人獨寢的被褥裏,再尋不到一絲暖意。

他走了,便是將她的溫暖也帶走了。

心水隻覺,心下空蕩蕩一片。

帳外,顧颯看著手中仍帶著她身上一絲體溫的玉墜看了又看,眸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但這樣的笑意很快被他強壓了下去,隨即一把將玉墜塞至了心口處。

他知道,若是再留戀她處,他怕是真的舍不下心離開她了。

一陣寒風吹來,如同刀片般刮在臉上,他強忍著頭昏腦漲,利索以馬靴踏進了風雪之中。

連著半月,大雪時停時下,終歸是不曾有過甚好天氣,縱是化雪時候,也是大霧蒙蒙地。

顧颯帶著一半的大軍趕赴了燕集之地,但又留存了一半守在國朝兵營駐紮地,以備不時之需。

自他離去後,心水一直沒能睡個好覺,起初夜間她還能睡個小半會兒,但每每都被大火漫天的夢境給驚醒,而每夜醒來之時,兩腮都掛滿淚水。

白骨滿地,大火薰天,夢境太過怖人,以至於心水再不敢合眼。

她整夜整夜地靜坐在大帳內,等待傳信的侍衛來報有關征戰的消息。

“顧將軍仍在守城,金國王子這次親自掛帥出征,來勢很猛,他們的人數是我們的五倍,但將軍說國朝要愛護士兵,保存國力,所以不許增加。”

“燕集之地守得很艱難,我們死傷無數,金國王子一遍遍地發起了火攻,使得部分士兵都受傷了。”

“金國人以火燒向燕集之地,燕集城中多是木質的房子,一點即燃,金人這幫王八孫子……”

每一次見到侍衛來報,心水都會狠狠為顧颯捏一把汗。

及至第十六日傍晚,終於有了好消息傳來,“金國王子的糧草許是不夠了,將軍的目的快達到了,公主稍安勿躁,相信顧將軍,他一定可以的。”

聞言,心水懸著的心終於有了一點點回落,她喜上眉梢,對那來報信侍衛說一句:“賞。”

“不,不敢。”報信士衛連忙擺手拒絕,也就是在他說不的瞬間,心水看到他了眉間隱約藏著的一抹悲痛。

她心下一驚,一絲不好的感覺迅速占據心頭,她複又喊住他,向他問道:“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那侍衛見她詢問,先是遲疑地回了句:“沒沒有”

“真的?”心水不信,於是又一次逼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那侍衛再受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卻是泣不成聲,“顧將軍不肯說,近來軍中染上風寒的人尤其多,顧將軍他其實整軍出發時就染上了。”

心水聞言一愣。

卻又聽侍衛繼續道,“這些天但他一直在強撐著,隻是前日,許是風寒更嚴重了,以至於在城牆上與那金國王子僵持時,被金國王子的肩箭射中了心口,金國人狠毒,那淬過毒的箭凶險無比,直到此刻,將軍都沒醒過來。”

心水再聽不下去,直接起身,說道:“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