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三四個孩子, 前世裏顧颯也曾和心水說過。

那時候將軍有意,女兒多情, 二人情濃意濃,如膠似漆,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

可是,到頭來到底是沒能長久,更沒能共白頭,

以至於前世裏直到自己戰死沙場時他還在想,他和她都是下雪天離世的,積雪落滿肩膀,是不是也算是一種共白頭?

前世已去,她已經忘卻了他, 那樣撕心裂肺的痛除了在她臂上留了印跡, 於她心上倒是沒有, 這倒真讓他覺得慶幸了。

顧颯想罷, 慢慢撫摸過心水手腕,心神也隨之恢複,他緩緩睜眼, 微笑向心水, “天氣不好, 手腕的傷還疼嗎?”

說來也是奇怪, 今兒明明被他握了一整天, 舊疾傷痕加被他新握出來的痕跡,兩道一起明顯地印在手腕上,可手腕偏偏就不疼了,反而有種踏實感。

心水搖了搖頭,也存了心要哄他高興, “有你牽著我,我便不疼。”

她有意讓他寬心,他又豈能不知?

他寵溺地盯著她,身子在衰竭,可心底深藏的愛戀卻如泉水般不斷上湧。

方才說話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顧颯深吸一口,空氣中彌散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莞爾,心想或許上蒼就是有意如此安排的,上一世他不夠珍惜她,這一世便要他嚐盡苦苦思念,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滋味。

他對不起她,他犯的錯,他應當百倍還她。

“如此就印證了世人說的那句話,你若不離,我便不棄。心兒,來世我們做夫妻可好?”顧颯想了想,問道。

“兩生兩世?”心水遲疑。

“不,生生世世。”顧颯斬釘截鐵,“讓我好好陪陪你,直到你厭煩為止。”

他眼底柔情滿溢,她又怎麼忍心拒絕,“行啊,隻是到時候我想換種身份和你見麵。”

女子說話俏皮可愛,活潑生動,他一觸手便可以摸到她,此情此景,與前世裏兩人閑話西窗燈燭下的情形並無一二。

天寒地凍,她和他相依,互許終生。

“讓我想想,來世我要做什麼人呢?”心水盯著自己身上的紅裙想了想,忽而掩麵偷笑。

顧颯瞧她笑得可愛,一絲鬢發從耳邊滑落她都不知,他輕輕抬手,悄然幫她將碎發夾到耳後,他的指尖與她臉頰有輕微的相觸,細細滑滑的感覺令二人心領神會,相視一笑。

“要做什麼?你告訴我,也好讓我來世找你,找起來不那麼費力……不是怕尋人吃苦,隻是怕浪費我們倆的時間,也害怕你一個人孤單……”

他一臉認真嚴肅,好像真有來世一般,心水瞧他慎重的神情,心下感動,可又不想讓氣氛過於凝重,於是很誇張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了你可不要嫌棄我……”

“絕不會。”

顧颯端正了身子,靜待著她的答案。他看她笑得爛漫,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了許多,他知道她不信前世今生,可是她可以忘記他,他卻不能忘了她。

時空輪回,無論她在哪裏,他都要好好守著她,護著她。

“我要做……”

對於顧颯心底汪著的萬千思緒,心水渾然不覺,隻故意拉長了聲音繼續說道:“我要做一個青樓女子,每天都可以穿自己喜歡的衣服,跳自己編的舞,還可以畫最濃烈的妝,而後帶上麵具混進人群中,挑我自己喜歡的情郎……”

顧颯聞言,心口忽然一擰,臉色白了白。

“我的情郎啊……他會騎著高頭大馬從我樓下經過,而後我會主動出擊,我會將我的手絹展開,學人家相看相公的女子一般,偷偷扔下我的手絹,讓它蓋住我情郎的臉,使他前進不得,隻能仰頭看我……”

心水連聲說著,並因為自己的大膽想象而笑出了聲,她扭頭看向顧颯,見他目光炯炯,於是向他,“所以你如果要找我,你可千萬不能迷路,更不能耽擱,要不然我可就被其他男人拐走了……畢竟我的追求者是那麼多……”

往事層層疊疊洶湧而來,原來有一些記憶並不曾走遠。她說的,她假想的,可不就是當初前世裏發生過的事情?

冥冥之中,天注定。

“其實,也有一種可能,萬千人從眼前過,你一個都相不中,因為你等待的就是我……而且,蓋住我去路的不是你的手絹,也有可能是你的花肚兜……”

手絹正常,花肚兜便過於旖旎了,心水回神,揚手拍打向顧颯,“好你個喜歡輕薄人的登徒子,女子的肚兜都想偷看?”

小小女子假意含嗔帶怒的模樣靈動極了,顧颯抓過她的手輕輕按到心口前,也跟著笑道:“無論今生還是來世,我就隻偷看你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