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聲,她識得,她在黑漆漆的夜裏靜待著他的靠近,嘴角勾起一抹諷意。
他是以為自己在與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呢?還是以為這一世的她還像上一世般那麼懦弱?那麼聽他擺布?為他是從?對他癡心絕對,一往情深?
可惜啊,他猜錯了。
兩生兩世,她沒學會什麼大本事,但獨獨悟出了一個道理,隻有先學會了愛自己,才能懂得怎樣去愛人。
上一世她愛慘了他。
這一世,她決定隻愛她自己。
終於,腳步聲靠近,紗帳被卷起。
顧颯輕輕撩開帳簾,靜坐到床榻邊,從懷中將那隻已經被他捂暖和了的耳墜擱到她床頭,目光落在她睡著了的容顏上。她的睡顏很美像瓷娃娃,長睫毛彎彎,恬靜而美好。
他靜看了會兒,心底的不舍越發翻滾,微微俯身,想要親一親她做最後的告別,他小心翼翼如護珍寶,不敢打擾她。
他一點點靠近,屏住了呼吸,可就在將要親到她時,心水猛然睜開了眼睛,將他的意圖逮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空氣中流淌著靜靜的尷尬。
她的唇猶在他的唇邊,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像審視他一般。
在她的注視下,他再親不下去,隻得訕訕地直起了身子,甚至連她的眼睛都不敢再直視。
心水輕解衣襟,從衾被中探出半壁身子,手腕斜斜地撐著一側臉頰,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在美人骨兩端,姿態婀娜,嫵媚而誘惑。
“顧將軍……”心水喚一聲。
不是顧颯颯,也不是情哥哥,而是一句冷漠疏離的將軍。
顧颯默默在心底歎了口氣,沉聲道:“心兒……我在。”
“可笑啊……”心水感歎一句。
“可笑什麼?”顧颯知她要諷刺他,卻仍是順著她話問道。
“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顧將軍竟然也喜歡學那些不著調的登徒浪子,喜歡爬窗偷進人家的閨房。”心水連諷帶刺道,語調平緩,不疾不徐,可卻句句紮心。
顧颯被她刺得抬不起頭,隻能將視線挪向別處,“心兒……我隻是想看看你……”
“哦……看我。”心水嘴角勾起一抹諷意,忽而抬手甩下方才摸出來的小刀,狠狠將它甩到了顧颯麵前,連聲問道:“顧將軍可記得前日我與你歡好時說過的話?”
顧颯心尖一擰,那夜的情形可真謂名副其實的冰火兩重天,前調溫馨,後調……太慘。
他默默點了點頭。
“那將軍可是思量好了?自宮還是自裁?要命還是要……”
女子冷若冰霜的眼眸垂向男子,麵帶笑意,可卻沒有半分柔情。
這可是個斷命題。
顧颯心尖提起,瞧她尖尖手指下泛著冷光的刀刃,害怕她不留神會傷到自己,於是一點一點伸手向她手臂靠近,最終反握住了她的柔荑。
“不勞心兒動手,我自己來……”他低柔著說。
他指尖的溫熱一點點傳到了她手心,心水翹起手指,果斷提手,將小刀扔於他手中,再不肯與他相觸。
他對她小心翼翼。
她對他如臨大敵。
顧颯苦笑,卻不想將氣氛弄僵,看她猶在氣頭上,隻裝做了一慣的調笑,想要逗一逗她,於是反問一句,“心兒當真舍得?……兩則事情,都關係到你我的幸福……”
顧颯一語說罷,以餘光偷偷地打量著心水,他瞧見她嘴角扯了扯,並不理他的模樣,於是又接著道:“這兩樁都是挺大的事情……”
“一樁關係到以後有沒有人陪你到老,與你共白頭……另一樁又關係到以後你膝下有幾個子孫……除此之外,還有你……夜間的歡喜……”
心水聞言冷眸,從被中探出腿,又欲一腳將他蹬揣下去。
顧颯察覺到她的怒氣,忙伸出兩手應了,“隻要心兒能原諒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他直直從床榻邊起身,偷伸出手幫她重新將被子蓋好,“天寒地凍的,心兒切不可因為我而凍傷了身子,那樣我會很心疼的……畢竟傷在你身,痛在我心。隻是不知,心兒會不會和我有一樣感受……”
到這時候還在貧嘴,心水對著他又是一腳。
顧颯瞧她因生氣而漲紅了的臉,越發起了哄她之心,想要讓她高興一點點,他想或許她把氣發出來就好了,於是又接著裝慫道:“我選好了,不髒心兒的手,我自己來!”
這原隻是顧颯的緩兵之計,可哪知女子卻從床榻上坐起了身子,直直地盯著他,並對他說道:“那就請將軍立刻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