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漪瀾院,明驪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還沒躺下就聽見院子外頭傳來腳步聲。

她左右看了看揚聲喊道:“惠然?”

“姑娘。”惠然快步從外頭進來,“夫人來了。”

明驪有些詫異,但還是抱著手爐走出去。

剛下過雨的傍晚濕漉漉的,吹來的風裏都夾雜著潮濕,屋簷還滴著水,明驪提了提鬥篷的衣擺快步朝長廊盡頭走去。

來人正是明驪的舅母,平遠侯夫人方氏。

她性格溫婉良善,對待府上瑣事從不大動幹戈,但今日明驪也沒想到,方氏竟會為了她的事情將隨她上山的婆子丫鬟都聚在一起。

明驪察覺不對,加快步子:“舅母怎麼來了?”

“聽說你今日又是淋雨又是摔跤?你外祖母擔心的緊,叫我過來看看你。”方氏原本在椅子上安安穩穩坐著,看見明驪過來趕緊起身。

“舅母,其實我沒事的。”

方氏握住明驪的手,不讚同的道:“今日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難不成我不問,你還要瞞著我們嗎?”

“當然不會。”明驪拉著她重新坐下,笑了笑眼神明亮:“這事兒我本就沒打算避著誰,舅媽若是不來的話,我明日也是要去找舅舅和您的。”

“這種事情有辱門楣,我絕不嫁過去叫人指著鼻子罵。”

方氏聞言,這才稍稍緩和了臉色:“這些事情你別擔心,婚事反正也還沒有定下,總有解決的辦法。”

明驪的手指撫了撫袖口,瞧見方氏極力勸慰她的樣子,又想到了前世。

當初他們也是這樣,哪怕她被退親丟盡霍家的顏麵不肯再嫁,幾位長輩都從未對她有過不好的臉色,甚至反過來安撫她。

明驪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含糊道:“舅媽過來是要問什麼嗎?”

“倒也不是,我隻是過來敲打敲打今日隨你去的這些人。”方氏的視線在院子裏掃了一圈,看著垂首的一眾奴仆,揚聲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心裏也該有個數。”

明驪偏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正聽著方氏教訓人,就見書房那邊的小廝在門口傳話:“四姑娘,侯爺讓您去趟書房。”

“舅舅回來了?”明驪側目看去。

小廝道:“是,侯爺剛從軍營回來。”

明驪心思百轉千回,起身跟方氏福了福身子道:“舅母,我過去看看。”

一路上明驪都在想這事情的解決辦法。

遙想當年周太後定下此事,霍老太太當即便駁了回去,但周太後卻應承那時隻是口頭之約,日後若兩人有意再做決斷。

這幾年周家那頭都沒有要履行這婚事的意思,偏偏就在她十四歲生辰那日,周老太太送了她一條西洋珍珠手串,還道“驪丫頭大了,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周家這樁婚事不好好解除,日後終是禍端。

為今之計,隻有讓周家主動提出退婚,否則的話隻怕越是糾纏不清。

明驪抱著這個念頭匆匆奔去書房,常年緊閉的門也因她即將到來而半敞開。

提著裙擺邁進屋子,明驪打眼就看見書案後垂首題字的霍原。

“舅舅。”明驪上前兩步喊。

霍原聞聲抬頭,轉瞬笑開:“身子可好些了?”

明驪點頭,坐在書案旁的椅子上。

視線灼灼的落在他身上,不出片刻,霍原放下手頭要務來到她身邊,彎腰坐下:“今日你去寺廟祈福,所遇見的事情我聽說了。阿驪,實話告訴舅舅你到底怎麼想的?”

“舅舅不找我,我今夜也是要來找舅舅的。”

明驪的手指緊緊摳著扶手,她略顯著急的開口:“舅舅,我不想嫁給周憧銘。”

這樁婚事兩家私下定下以後,霍原從未見自己這外甥女將情緒外露過,更別提是如此抗拒的模樣。

霍原詫異地揚了揚眉:“怎麼了?”

“周憧銘他……並非良人。”明驪咬了咬唇,忍著屈辱顫聲道:“你不知今日周憧銘有多可惡,惠然不過是問了一句,他便嚷嚷著謾罵惠然,還說是我沒臉貼著他不鬆手。”

“舅舅……我哪有……”

聞言霍原麵色瞬間冷下:“他當真這樣說?”

“是真的,今日隨我前去的丫鬟婆子都聽見了,出口成章,言辭惡劣。”明驪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竟是這般委屈,忍著哽咽眼眶紅紅,生怕霍原不信,又補充道:“況且周憧銘口口聲聲喊那親密女子為表妹,舅舅若是不信我,讓人一查便知。”

霍原太陽穴突突跳,外甥女向來乖巧省心,卻沒想到外頭的人欺負到了自家頭上,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哪還有不信的。他忍著怒火道:“這事情你放心,我必定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