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驪舔了舔唇角,深吸口氣說:“你去小廚房讓人備些吃食,咱們現在去趟淮安王府。”

“?”惠然用力地抓緊她的胳膊,“姑娘瘋了?您現在可是自殺未遂恢複身體的時候,若是出門叫人撞見,周家這婚事可還沒結果呢。”

明驪側目看了她幾眼,忽然轉身:“你不去我去。”

“……”惠然在原地險些崩潰,懊惱地跺了下腳快步追上去:“奴婢去還不成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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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德濟堂的郎中來過,裴硯禮按照他的吩咐喝了兩副藥高熱逐漸退去。但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場高熱不太像隻是腿傷導致,因為這兩天緩過勁,裴硯禮發現自己手上的勁兒好像恢複了五六成。

宵禁前郎中仍舊按時過來,號了脈後道:“王爺的發熱已經好了,隻是腿上這傷勢還得多加小心,千萬不能再嚴重了。注意傷口幹淨,草民抓的外敷藥一日兩次更換。”

裴硯禮的臉隱在黑暗中,垂眸低聲問:“多少銀子?”

郎中愣了愣,想起明驪給他的兩錠銀元寶,笑道:“這都是小事,但願王爺能早日康複。”

“是……侯府那位讓你這麼說的?”裴硯禮情緒晦澀,低垂的眸中翻滾著異樣的色彩。

郎中極其恪守道德,明驪並未讓他說的話他絕口不提。

知曉不能在這人口中得到什麼,裴硯禮沉默片刻,抬眼定定看向他:“你去吧。”

郎中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發怵,提著藥箱準備離開時,裴硯禮在他身後低低開口,語氣中帶著嘲弄:“我身體這事情,就不要告訴無關緊要的人了吧?你說呢。”

郎中後背生冷:“草民必定守口如瓶。”

聞言,裴硯禮才滿意地閉上了眼。

門在郎中離開的同時緩緩合上,裴硯禮的手指撫著自己麻木的腿,腦海中卻想到午間齊德口中的話。

“人家是薑國公主,你現在隻是個掛了淮安王名頭的階下囚,隻不過是好心送你回來,你以為你就有靠山了?我告訴你,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啊今天被人當街汙蔑,回府就鬧起了自殺……別想著靠別人了,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裴硯禮不知道齊德是從哪裏得知那天救他的人是明驪,可他後麵說的話卻讓裴硯禮記在了心裏。

原來那樣耀眼的人也會感到無力與失了生的希望嗎。

自殺?她居然有勇氣自殺。

裴硯禮哂笑,現如今的自己縱然打算潦草一生,卻也沒敢想過用自殺來結束這一切,於他而言,其實敢死的人才是最有勇氣的人。

他不敢好起來去為太子報仇,也不敢喝藥死去,隻能這樣沒有光明的走一日算一日,卻還在心裏告訴自己這叫順其自然。

什麼順其自然,他明明是這世間最懦弱的那類人。

裴硯禮睜開眼睛偏頭朝窗外看去,外頭風聲陣陣,尚且堅固的窗戶被打的砰砰作響。

還記得初次見明驪,她好像才十三歲。

跟在霍從安的身後亦步亦趨,捏著他的衣角乖巧得不像話,眼睛水靈靈的,而那時他是裴彧之最親密的弟弟,哪怕不被父皇喜歡,沒有母族的支撐,他也仍舊是上京城中備受矚目的那個。

可眼下,他背負上狼心狗肺劊子手的罵名,明驪卻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薑國公主。於她手指縫中流露出的那點善意,對裴硯禮而言,就像黑暗中的湧入的一束光,已經足夠珍貴難得。

隻是可惜,她不會來了。

被自己掐住脖子,還用那樣惡劣的樣子趕走,她可是公主,又怎麼會甘願自己再一次踏足這裏。

裴硯禮垂下眼睛冷冷的笑,眸光深處全然都是諷刺與病態的偏執,帶著他那張吸人眼球的麵容,倒是多了幾分引人遐想的病態美。

窗外倏地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裴硯禮聞聲看去。

他皺了皺眉,感覺到外物入侵的不耐,掀開被子扶著前兩天從倉庫找出的輪椅坐上去,自己推著走到門口,警惕地拉開一條門縫朝外看。

漫天飄雪的院子裏,那個被齊德口口聲聲說自殺的女子,片刻前自己認定不會再走進這裏的明驪正認認真真地拍著裙擺沾上的泥土。

她不經意的抬頭往門口看來,漂亮的眼睛瞬間亮起。

裴硯禮動了動嘴,麵無表情的臉上迅速地閃過不自在,手掌用力按住了門。

而外麵的明驪疑惑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