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討厭在下午睡醒，客廳沒有人，地毯在洗衣機裏沒有拿出來，我的腳很軟，整個人從沙發滾到地板上趴了一陣，慢慢扶著茶幾站起身子。挪到冷藏櫃的旁邊，才想起來沒有能吃的東西，大概還有幾大瓶純淨水。
買東西……錢……
昏昏沉沉地扶著腦袋，木下先生拒絕我和媽媽出門打工，但我也以美術社團活動為借口在離家很遠的灰姑娘美容院工作著，一周三次，那裏的老板娘人真的很好。
不過，暑假就沒辦法了。
我挪進我單獨的臥室，老房子的臥室充滿了昭和氣息，就好像固定在昭和六十二年的狀態，四疊半大小，榻榻米上鋪了地毯，這就是被改造的西式風格，和公寓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勉強把抽屜拉開，抽屜裏麵有一打累積下來的筆記本，最下麵壓著的是粉紅的女式錢夾，雖然我基本從來沒有拿出來用過。那是母親之前的舊款，不知不覺就轉送給了我。
最近一年多，她生活十分節約，比如總是不點客廳的燈，不過她偶爾會快速地購買成套的服裝和化妝品。一大包一大包地囤積在壁櫥裏。
我打算抽一張中等麵額的紙幣出來，但是裏麵什麼也沒有，徹底把手伸進去之後，我摸到幾枚硬幣。
500，500，50，5。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眩暈感更強烈了，好像老板娘能幫我用一下仙女教母的魔法，把南瓜變成馬車，我在集市準備賣掉瀟灑的白馬和華麗的金馬車，但時間過了午夜十二點。
南瓜還是地裏剛出生的南瓜。
我吞咽了一口冰水，收拾好校服，葡萄丘高中的校服是純黑的，係著鮮紅的長領結，但是同學們可以根據喜好自由改變領結。
先去美容院老板那裏問一問招不招暑假工好了。
“你發燒了。”
辻彩老板見我的第一句話居然和那個男人一樣，我不太自在地點點頭。
“別動你的腦袋，哎呀，你臉色真的好差，”她握住我的手，奇怪的是，明明我的頭腦仍然滾燙，手卻冷得像冰，就好像大腦把熱量全部從末端吸走了，台風過後的晴朗天氣，路麵都在融化，我的手卻不為所動，好像被淋了三個小時的雨，又被風吹透了。
“你吃東西了沒有？吃的什麼？吃飽了嗎？”
連珠炮般提問的辻彩姐用力捂住我的手，等溫度一點點傳導過來，才暫時鬆開，把一大碟曲奇推到我手邊，“先吃點兒這個吧。”
“真讓人擔心，”她撫摸著我的頭，聲音飄忽不定，“怎麼回事，昨天你出門了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餅幹渣卡在我的嗓子裏，幹澀得開始撕裂聲帶，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