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朝東的方向的窗戶開了一扇,幾縷六月的陽光自窗外遙遙照進來,將兩人籠罩其中。
封厲曾經想象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麵,他愛的人就坐在身旁低頭認真的看書,側臉安詳而寧靜,長長的睫毛隨著閱讀一動一動的,像停在花心上的蝴蝶,好看得讓人心疼。他隻要輕輕轉頭,便能將這一切美好攬收眼底。
有時候愛一個人是件特別奇怪的事情。
你總想時時刻刻的看見他,等終於看見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你隻能這樣癡癡的望著,仿佛隻要眼底映滿這個人的身影,就能知足,甚至不需要他也能轉過頭來望一望你。
年少時總渴望轟轟烈烈的愛情,能隨時隨地為他擋子彈送性命。到了如今,想要的卻是細水長流般的感情,能為他遮風擋雨,洗洗發,吹吹幹,便是最好的廝守。
有人曾經愛到天崩地裂亦不得善終。有人許諾不離不棄,最後終不敵現實。
沒人能明白他有多慶幸發生了那麼多事後,這個叫向南的人依舊留在自己身邊,即使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重新理所當然的登堂入室,至少,這個人在他想見的時候隨時都能見到,這對封厲來說是莫大的幸運。
或許因為他的目光太熱烈,低頭看書的向南突然清咳一聲,轉過頭來看著他,“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話剛說完,立刻被人撲倒在地。
向南本能的想要掙紮,卻突然聽見壓在他身上的男人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封厲的聲音是低沉的,這種低沉與很多時候不盡相同,仿佛語氣裏裹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和淡淡的知足,聞言,向南沒再掙紮,任封厲將他壓在身下,胸膛貼著胸膛,胸腔裏同樣跳動著的心髒穿透皮膚直達對方的心底,向南覺得臉上有些發熱,突然聽見封厲低低的笑道:“你的心跳得好快。”
向南一怔,回道:“你也一樣。”
“是啊,”封厲大方的回答,迷人的聲線因為主人刻意的溫柔,柔軟得似要掐出水來,“向南,我有點緊張。”
向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個男人總能在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的說出一些令人心動的情話來,這甚至算不上情話,不過是這個時刻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向南覺得或許甜言蜜語真的不需要學習,隻要你想說,自然信手拈來。向南從前見識過宋臣跟情人通電話,各種甜蜜情話說出來不需要一成內力。然而封厲卻極少說與宋臣類似的言語,大概正是因為太過正經,反而讓人對這樣的表達方式毫無招架之力。
他說有點緊張。
向南想,緊張的未必隻有他一個人。
身下柔軟的地毯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依舊安靜得像不存在般,撲在身上的男人雙手從他頸下穿過,將人環抱在懷裏,烏黑的發絲相互糾纏,親密得連空氣都害羞起來,房間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向南覺得封厲壓在身上有點重,但是尚在能夠承受的範圍,耳邊是封厲漸漸平靜的呼吸,不知過了多久,封厲動了動,將嘴唇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我愛你。”
向南一頓,隨後輕輕說道:“我知道。”
封厲將他摟得更緊,嘴唇幾乎貼在了他的耳廊上,熱氣從上麵拂過,讓向南縮了縮脖子,封厲愉快的笑起來,更加放肆的湊過去逗他。這就是情人間的小遊戲,不需要任何正常的理由亦或者正經的姿態,隻要你在這裏,我隨時就能褪去鋒利嚴肅的麵具,陪你玩笑陪你瘋。
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封厲問向南是出去吃還是在家裏吃。
那時候向南已經把手裏那本小說看了五分之一了,頭也不回的說:“就在家裏吃。”
站在書房門口的封厲笑著答應了一聲,卻並未急著離去,反而倚在門邊,看不遠處埋頭看書的向南,沉沉的眸色像是落入了整條銀河,滿目璀璨與瀲灩。
封厲的廚藝向南是見識過的,所以聽見封厲在樓下喊他下來吃飯,向南便蹬蹬的跑了下來,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向南平時愛吃的,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味,向南走到餐桌邊上,伸手就想去抓筷子,封厲卻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柔聲道:“先去洗手,我把飯盛上來。”
向南老實的去洗了手,出來的時候餐桌兩邊已經各擺著一隻裝了白米飯的碗,封厲正低下|身子擺筷子,見他出來,忙道,“過來吃飯。”
這時候向南突然生出了一種時光荏苒的不真實感,仿佛他跟封厲已經是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伴侶,相濡以沫被深深刻在時光的夾縫裏,風吹不走,雨淋不滅,就這樣與歲月同生,與天地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