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嘴角流進去,又從另一邊淌出來,虞楚像隻被獵人擒住的困獸,徒勞地掙紮了會兒,終於不情不願地放棄了反抗。他身上的野性潮水般褪去,麵容間的凶戾也逐漸消失,保持著被周暮控製住的姿勢一動不動,雙眼空茫地看著前方。
周暮垂著眼觀察了一陣,像是終於確定他老實了後才鬆開手腳,卻不想脫離掌控的虞楚,就跟煮熟的麵條般,沒了筋骨似的往他身上倒來。
一陣風正吹過,虞楚全身都發著顫,嘴唇也沒有血色,和臉色一樣蒼白。濕漉漉的額發遮蓋了大部分眼睛,隻露出一小片睫毛,不勝負荷地搭在下眼瞼上。
周暮的手本來擋在兩人胸膛之間,是一個向外推拒的姿勢,可他卻略微遲疑了下,沒有繼續動作,任由虞楚將頭擱在他肩上,失去力氣地靠著。
滯立幾秒後,他稍微彎腰躬身,一隻手想穿過虞楚腿彎,將人打橫抱起來。可就在這時,倒在他肩上的虞楚突然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縷狡黠的光,接著就對著周暮彎下的背部,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他這拳用上了十層十的力,周暮驀地身體一僵,喉嚨裏溢出聲悶哼。虞楚也不逃開,隻退後一步,笑吟吟地看著他。雖然還冷得在發顫,臉唇都泛著青白,兩隻手因為反震的疼痛互相揉搓著,但那神情分外舒暢。
周暮慢慢直起身,一貫古井無波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嘴角崩成一條直線,下巴到脖頸形成冷硬的弧度,眼底醞釀著黑沉沉的怒氣。
虞楚微微抬了抬下巴,帶著挑釁和驕矜地問道:“怎麼?還想還手嗎?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大保鏢。”
周暮沒有回答,但幾秒後,他繃緊的神情突然放鬆,眼底的黑沉也飛快散去,快得虞楚以為他剛才的動怒隻是自己的錯覺,麵前這人又恢複成沒有表情的撲克臉,眼底也沒有任何情緒。
虞楚在心裏嗤笑一聲,道:“我現在回堡,你別跟著了,起碼不要出現在我周圍。免得我一個不開心,又要想法甩掉你,大家都累。如果到時候被虞先生知道了,你猜他是會懲罰我還是懲罰你?”
周暮沒有回答,虞楚狡黠地眯起眼:“我猜,虞先生頂多會禁足我,三天或者一周不準出門,然後遷怒於你,再賞你五鞭子,嘶……那鞭子落在身上可真疼埃”他故意皺眉發出吃痛的聲音。
虞楚說完不等周暮的反應,徑直往回走。走出一段距離後轉頭,看見周暮果然就站在原地沒動,任由大雨那麼淋著,高大挺拔的身形猶如一座沉默的塔。雨幕中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冷凜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虞楚扯了扯嘴角,轉身加快了腳步。
他和原身性格大不同,短時間糊弄下其他人還行,想糊弄住周暮卻基本不可能。周暮既然是他保鏢,那必定很了解以前的虞楚,遲早會察覺出端倪。所以也不必在他麵前刻意偽裝,該怎樣就怎樣。
路麵上橫曳著被風刮倒的樹幹,身旁的那些棕櫚樹、龍舌蘭、不知名的灌木,都在風中瘋狂搖晃。他走了一陣後,麵前出現了兩條路,同樣三米寬的黑磚地麵,隻是一條偏左,一條延伸向右。他來的時候沒注意到還有另外的路,現在也隻略一思索,就拐向了並不是回古堡的右邊那條。
這個島嶼,身邊的這些人,包括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都太陌生。他現在迫切需要多掌握一些信息,所以也不忙著回堡,先去看看其他地方。
走了大約七八分鍾,前方出現一座高大的院門,走近後,發現好像合得不是那麼嚴實,有一道淺淺的縫隙。
他伸手去拉門把,門果然沒有鎖,就這樣被拉開了。
門裏是一座雜草叢生的庭院,草叢中隨意丟棄著幾個被風雨蝕爛的木箱,右邊圍牆上豎靠著一艘破了底的小艇,生滿鏽的艇身被雨點打得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