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陳嬤嬤卻有話說。陳嬤嬤是太後的心腹,清楚太後的想頭。太後最關心什麼?自然是自己侄女和皇帝的進展。一旦喬家的女兒和皇帝有了感情,那就沒什麼不好施為的了,太後也就能穩坐高位,在這後宮裏頤養天年了。
所以陳嬤嬤對於打探清淺與皇帝的進度這件事很積極,主動搭話道:“方才忙著旁的事,奴婢沒來得及問。姑娘這手是怎麼了?不是去乾清宮給聖上送核桃酪了麼,怎麼看這樣子,還像是傷著了?”陳嬤嬤常年察言觀色,眼尖得很,一早就看發現了她手上有恙。
去找皇帝前手還好好的,找完回來卻受傷了。想來想去,隻可能是在皇帝那傷到的,這其中必定有故事。
陳嬤嬤突然提起她手上的傷,清淺原本情緒消沉,此刻霎時被問得一窘。
這問題怎麼答?
難道實話實說,就說自己在皇帝麵前摔了一跤,手裏的東西都打碎了,然後皇帝讓她收拾殘局,自己又笨手笨腳劃破了手指?
這事太丟人了,打死也不能說,一旦告訴了陳嬤嬤,就相當於了告訴太後。
她含糊其辭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傷的。在乾清宮裏時叫聖上瞧見了,聖上體恤,就讓命我上藥來著。”
陳嬤嬤聞言,覺得皇帝關懷了清淺姑娘的傷,這是個好兆頭。自己跟在太後身邊多年,也算是看著皇帝從小長到大的。皇帝從未對女人上過心,如今對清淺表示關懷,至少說明他把她看進了眼裏。
養性齋這廂動靜鬧得大,皇帝那邊也得了消息。
皇帝邊聽著暗衛的稟報,一邊在心裏歎氣。
回想起來,自從這喬家的女兒進了宮,似乎就沒個消停。要說煩心嗎,也煩心。天□□堂上的事就夠他勞神的了,現在後宮裏又多個棘手的麻煩,需要他費心籌謀。
福全在一旁,見皇帝皺著眉不說話,打量著問道:“陛下,這怎麼辦?太後娘娘發現了那毒藥,又把淡月送進了慎刑司,萬一那淡月嘴不嚴,說出她背後是咱們指使……喬家要是知道了陛下別有心思,恐怕要不好埃”
淡月其實是皇帝安排到養性齋的內應,那毒藥也是皇帝命人給的。皇帝原本的計劃,是用個不宜讓人察覺的毒藥,讓喬家姑娘病上一常身子板不好,不夠格當妃嬪,自然可以遣送出宮去。
不過這計劃還沒怎麼實施。就取消了。一來皇帝這邊的暗衛探到了消息,知道喬家就算失去了女兒這枚棋子,也早已備好了後路,認了個幹閨女隨時準備頂上;二來皇帝覺得朝堂上的爭權奪勢是男人間的爭鬥,要波及那樣一個弱女子,實在是有失君子風範。
所以他改了計劃,準備懷柔,還一時善心大發,托人在她生病時送了些補藥。果真婦人之仁誤事,這一時心軟之舉反倒引太後生了疑,順藤摸瓜地查出了毒藥。
皇帝沉吟許久,開口道:“慎刑司是朕的地界,太後就算想查,也絕對摸不著真相。不過保險起見,那個淡月,還是讓她徹底閉嘴吧。”說罷他給福全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福全跟在皇帝身邊多年,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二話不說地領命,隨即告退了。
退出了殿裏,福全暗自感慨。皇帝果然還是從前那個殺伐決斷的皇帝。前一陣皇帝聖意搖擺不定,本來說要給喬姑娘下毒的,後來卻又改了主意,又是主動示好,又是偷偷送藥,他還以為皇帝變了性情呢。不過今天看皇帝處置淡月,照樣還是從前那般幹脆果斷。
他一邊感慨,一邊記得讓淡月徹底閉嘴的命令,腳下不敢耽擱,直奔慎刑司去了。